张炎(1248~1322?)字叔夏,号玉田,又号乐笑翁。祖籍秦州成纪(今甘肃天水市),六世祖张俊,为南宋大将,封清河郡王,遂居杭州,富贵煊赫,盛极一时。曾祖张镃(字功甫),工诗词,善画,家有园亭之胜,结识当时名流,与姜夔交谊尤笃,著有《南湖集》《玉照堂词》。父亲张枢(字斗南),晓音律,善填词,有《寄闲集》,旁缀音谱(已失传)。张燕生长在这样一个磊氏富贵而又有高度文文化修养的官宦家庭,从小就受到熏陶。
宋恭帝德祐二年(1276)三月,元军入临安,掳帝后等北去,这时张炎二十九岁,其家亦遭籍没。宋帝昺祥兴二年(1279,即元世祖至元十六年)二月,元将张弘范攻陷崖山(今广东新会县南),南宋覆灭,这时张炎三十二岁。宋朝灭亡,家产籍没,张炎由贵公子而变成家破亡国之人,于是隐居浙东西之间十年。
张炎在宋亡之后,虽然曾经一度被召赴大都写经,似乎没有像郑思肖、谢翱、刘辰翁诸人那样坚守移民的峻节,但是在大都一年,未受元朝官职,南归之后,浪游江湖三十年,过着贫困的生活,甚至于在四明设肆卖卜。遗民郑思肖、邓牧,均为张炎《山中白云词》题辞作序,亦可见其气味的相投。其词集中百分之九十是宋亡国后之作,充满故国之思与身世之感。
例如:《高阳台·西湖春感》
接叶巢莺,平波卷絮,断桥斜日归船。能几番游,看花又是明年。东风且伴蔷薇住,到蔷薇春已堪怜。更凄然,万绿西泠,一抹荒烟。
当年燕子知何处,但苔深韦曲,草暗斜川。见说新愁,如今也到鸥边。无心再续笙歌梦,掩重门浅醉闲眠。莫开帘,怕见飞花,怕听啼鹃。
张炎论词主张“清空”、“骚雅”。这首《高阳台·西湖春感》撰写的年代,被认为是临安沦陷前一年,即是宋恭帝德祐元年(1275)。
这首词中透露了国家亡危之感。该词上半阙实写西湖,光景宛然。“能几番游,看花又是明年”意甚哀愁,却淡淡说出。且伴蔷薇住”是一折,“到蔷诸春已堪怜”是一折,更何况“万绿西泠,一抹荒烟”呢。正因以上含蓄顿挫得力,结语就格外显得沉痛。
“当年燕子知何处,但苔深韦曲,草暗斜川”三句说当时贵族的凋零。“燕子”用刘禹锡《金陵》诗“旧时王谢堂前燕”意。“韦曲”在唐长安城南明德门外,韦后家在此。宋之问有《游韦曲庄叙》,杜甫《奉陪郑驸马韦曲诗》二首之一:“韦曲花无赖。”又《赠韦七赞善》:“杜陵韦曲未央前。”其下自注引俚语“城南韦杜”云云。“斜川”在江西星子县,陶潜有《游斜川诗并序》。这里用典借指西湖,与上用断桥西泠等实在地名不同。“苔深”“草暗”言胜地荒凉,无人游赏。
“见说新愁,如今也到鸥边。无心再续笙歌梦,掩重门浅醉闲眠。莫开帘,怕见飞花,怕听啼鹃”。“见说”犹“听说”。自“见说新愁”至结尾皆指自己,却用“见说”二字虚提一笔,托之他人口气。鸥鸟忘机,本不知愁,听说它如今也知道愁了,其意盖自谓。
陈廷焯在《白雨斋词话》中评此词:“凄凉幽怨,郁之至,厚之至,与碧山如出一手。”
此词虽是内心真情的流露,没有安排做作的痕迹,但词意衔接转折,一句挨一句说下去,没有腾天潜渊的跌宕之笔与沉着之力,这正是张炎词的弱点,也是他不如王沂孙的地方。
又例如《壶中天》词:
夜渡古黄河与沈尧道曾子敬同赋
扬舲万里,笑当年底事,中分南北。须信平生无梦到,却向而今游历。老柳官河,斜阳古道,风定波犹直。野人惊问,泛槎何处狂客?
迎面落叶萧萧,水流沙共远,都无行迹。衰草凄迷秋更绿,惟有闲鸥独立。浪挟天浮,山邀云去,银浦横空碧。扣舷歌断,海蟾飞上孤白。
《壶中天》即《念奴娇》。这首词在《山中白云词》中是独具特色的。张炎大概受了北方山河雄伟气势的启发,所作的词,一变其平日“清远蕴籍、凄怆缠绵”的风格而为雄浑豪壮。
张炎还曾作词论书籍《词源》两卷。此书上卷论词的音律,下卷论词的做法兼评论以前住家的短长,也可以说是他研究词学的“晚年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