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民办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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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二愣到村委会还喇叭，从村委会出来顺便到小学去了一趟，苗小蝶正在办公室里备课。

    说办公室实在夸张了一点，其实就是一间大屋把靠窗的一块用竹棚子围起来，摆了张桌子，两张破藤椅，墙上挂着三角板什么的，对了，竹棚子上还贴了一张世界地图，这才显示出与上水村其他土坯房的不同。

    村头的老丁坐在大屋的门口编箩筐，大黄狗蹲在他旁边伸出老长的舌头。老丁是个五保户，身体好的时候帮小学打扫卫生烧烧水，村里哪家死了人，崔二愣去丧家吹箫，老丁去丧家帮忙压纸钱，所以崔二愣和老丁比较熟络。

    崔二愣和老丁打了个招呼，老丁说二愣看不出你蛮能的嘛！还整了个啥歌舞团。崔二愣谦虚地说那不过帮镇上跑跑腿，被穷逼得，瞎弄！接着便问：“苗老师在不？”

    “在办公室备课呢。”老丁说，崔二愣便避开满地的竹屑走进办公室。

    苗小蝶头都没抬。

    崔二愣说：“小蝶在忙着哪？”苗小蝶答：“嗯。”崔二愣问：“今天在我院子里选秀你知道不？”苗小蝶也答：“嗯。”崔二愣又问：“小蝶你怎么不来参加呢？假如你来就好看了。”

    苗小蝶这才抬起头来，反问：“我来就好看？你是不是也想我脱了衣服在你面前显摆啊？”

    崔二愣忙说不是不是！哪敢呢？假如你小蝶过来的话，像丁家二嫂子那种女人怎么可能选得进来呢？唉，可惜了！

    听崔二愣说可惜了，苗小蝶“噗”一声笑。

    对这位曾经同在县城读书的老同学，她既谈不上喜欢也谈上不上不喜欢，也许以前有喜欢过吧。但崔二愣喜欢她苗小蝶心里是清楚的，自打她没考上大学回村做了民办教师，崔二愣就经常有事无事到小学来找她。

    不过，苗小蝶对上水村的人可一个也看不上。

    假如崔二愣不是上水村的话，他还算顺眼，以前读书就不错，若不是因为家穷，他很有可能考上大学的，但就因为穷，听到十里八乡哪家死了人，崔二愣都会请假几天帮忙吹箫。

    苗小蝶搞不明白：崔二愣为啥别的不学？偏偏喜欢吹箫呢？

    心情好时问崔二愣：你为啥不吹笛子要吹箫呢？假如把箫横过来吹会咋样？崔二愣说小蝶你连这都不懂啊？还亏你看了那么多的书？

    苗小蝶说我怎么会不懂？考考你而已。

    崔二愣就说：其实吹箫也不过是爹传下来的手艺活，除了两间土坯房一个破院子，爹只留下了这管箫。又说：箫的音色特别柔美，带点凄凉，很适合在亲人离世的场合吹奏，再说，不也可以补贴点花销吗？

    说到这里，苗小蝶就不好再问了。的确，崔二愣的家境不好，只有他一人，瘦瘦弱弱，他又能干啥农活呢？

    崔二愣有股子二愣子劲，干啥事都是一根筋到底。不过他的箫在十里八乡确实吹出了点名气，刚好县里要配合上面搞农村精神文明建设，村委会把崔二愣报上去，镇上便通知崔二愣参加了县文化馆办的民族乐器培训班。

    去之前，崔二愣特地带了箫到小学，坐在坝子里吹给苗小蝶听。苗小蝶只听了一小节，就说：“快别吹了，听得人莫名其妙有点心酸。”

    崔二愣喜欢苗小蝶，但对苗小蝶却有种说不出的敬畏，总感觉苗小蝶太不像上水村的姑娘，除了姓苗。

    上水村一多半的村民都姓苗，据说是八百年前从黄河北岸那边避战乱迁徙到清水县来的，选中了这个依山傍水的地方。崔二愣闹不明白：三水有什么好的？除了水，山顶上都是光秃秃的，也不知道苗家的先人咋选的。

    但立即又觉得好笑：还想苗家的先人干啥，自家的崔姓在上水还是个外来户，独一家，哥到南方去了后，在上水村，他就是孤独一人。

    苗小蝶家有三姐妹，崔二愣暗地想：假如苗小蝶能看得起自己的话，反正自己独自一人，就到苗家入赘也没有人会讲。

    可惜苗小蝶总对他隔着一层掀不开的帘子。

    唉！可惜了！崔二愣常在苗小蝶面前叹。次数多了苗小蝶虽然不明白崔二愣说的可惜了是啥意思，听到他又说便忍不住笑。

    崔二愣对苗小蝶说：“歌舞团没有你真是个遗憾，要不，你放假了到歌舞团帮我行不？就算是来指导指导！”

    苗小蝶说：“我能有啥指导你的？我又不会唱歌跳舞。”

    崔二愣说：“你普通话这么标准，来报幕的话歌舞团能上一个档次。”

    苗小蝶说：“到放假你的歌舞团还在不在都两说呢？”

    苗小蝶虽然是开玩笑的口气，但崔二愣的二愣子劲又上来了，心里想：原来是你小蝶不看好我的本事啊，偏要把歌舞团弄得有声有色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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