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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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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你发疯了!”

    二哥抱起他,为他擦着脸上的血迹。

    大哥皱着眉说:

    “回家吧,瞒不住了……”

    “你们得挨打了?”我问。

    他点点头,向我伸出手来:

    “你跑得真快!”

    我很高兴,可还没来得及伸出手去,他就对二哥说:

    “走吧,他别着凉!我说他摔倒了,别说掉井里了!”

    “对,别提!我是摔到水洼里了!”小弟弟说。

    他们走了。

    一切都太快了,我扭回头来,看看跳进来时扒着的那根树枝,还晃呢,正有一片树叶从上面掉下来。

    三兄弟有一个星期没露面。

    后来,他们终于出来了,比以前玩得还热闹,见我在树上,就说:

    “来玩吧!”

    我们坐在仓库里的雪橇上,谈了许久。

    “你们挨打了吗?”我问。

    “挨了。”

    他们也和我一样,会挨打。

    “你干吗捉鸟?”小弟弟问。

    “它们会叫,叫得还特别好听。”

    “别捉了,应该让它们飞……”

    “好吧,不捉了。”

    “不过,你再捉一只送给我吧!”

    “你要什么样的?”

    “好玩的,能装进笼子里的。”

    “那就是黄雀了。”

    “猫会吃掉它的,爸爸不让玩……”

    二哥说。

    “你们有妈妈吗?”

    “没有。”

    老大说。老二改正说。

    “另外有一个,不是亲的,亲的死了。”

    “那叫后娘。”

    我说,大的点点头。

    三兄弟有点神色黯然。

    从姥姥讲的童话里,我知道了什么是后娘。所以我非常理解他们突然的沉默。

    他们像小鸡似地依偎着,我想起了童话里的后娘怎么狡诈地占据了亲娘的位置,说:

    “等着吧,亲娘还会回来了。”

    大哥耸了一下肩:

    “死了,还能回来?”

    怎么不会?人死而复生的事太多了!剁成肉块的人洒点活水就活了!

    死了,可不是真死,不是上帝的旨意,而是坏人的魔法!

    我兴奋地跟他们讲起了姥姥的童话,大哥笑了笑,说:

    “这是童话!”

    他的两个弟弟一声不响地听着,脸色严肃。二哥以肘支膝,小弟勾着他的脖子。

    天色渐晚,红色的落霞在天空上悠闲地散过步来。

    一个白胡子老头儿来了,他穿着一身神父式的肉色的长衫,戴着皮帽子。

    “这是谁?”他指着我。

    大哥向我姥爷的房子摆了一下头:

    “从那边儿来的。”

    “谁让他来的?”

    他们默默不作声地回家去了,像三只鹅。

    老头儿抓住我的肩,向大门走去。

    我吓得几乎哭不出,他迈着大步,在我哭出来之前到了大街上。

    他站住,吓唬我:

    “不准上这儿来了!”

    我很生气:

    “我没来找你,老鬼!”

    他又拎起了我来,边走边问:

    “你姥爷在家吗?”

    算我倒霉,姥爷正好在家,他站在那个凶恶的老头面前,慌慌地说:

    “唉,他母亲不在家,我又忙,没人管他!

    “请原谅,上校!”

    上校转身走了。

    我被扔到了彼德大伯的马车里。

    “为什么挨打啊?”彼德大伯问。

    我讲了,他立刻火了:

    “你干吗要和他们一块玩?他们可是毒蛇一样的少爷!

    “看你,为他们挨了揍,还不去打他们一顿!”

    我很太原市恶他的样子。

    “没必要打他们,他们是好人!”

    他看了我,怒吼道:

    “滚,滚下来!”

    “你是个混蛋!”

    我大喊一声。

    他满院子追,一边追一边喊:

    “我混蛋?我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我一下子扑到了刚走到院子里的姥姥身上,他向姥姥诉起苦来:

    “孩子让我没法活了!”

    “我比他大5倍啊,他竟然骂我母亲,骂我是骗子,什么都骂啊……”

    我感到震惊极了,他竟当着我的面撒谎!

    姥姥强硬地回答他。

    “彼德,你在撒谎!他不会骂那些词儿的!”

    如果是姥爷,就会相信这个坏蛋了。

    从上,我们之间就发生了无言的、恶毒的战争。

    他故意碰我、蹭我,把我的鸟儿放走,喂猫,添油加醋地向姥爷告我的状。

    我觉得他越象个装成老头儿的孩子。

    我偷地拆散他的草鞋,不露痕迹地把草鞋带儿弄松,他穿上以后就会断开。

    有一回,我往他帽子里撒了一大把胡椒,使他打了一个小时的喷嚏。

    我充分运用了体力和智力来报复他,他则无时不刻地监视着我,抓住我任何一个犯禁的事儿都会立即向姥爷报告。

    我仍然和那三个兄弟来往,我们玩得很愉快。

    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在两个院子的围墙之间,有很多树,榆树,菩提树和接骨木。

    在树下面,我们凿了一个洞,三兄弟在那边儿,我在这边儿,我们悄悄地说着话。

    他们之中的一个,总在小心地站着岗,怕上校发现。

    他们跟我讲了他们苦闷的生活,我为他们悲伤。

    他们说了我为他们捉的小鸟,说了很多童年的事,可从来不提及后母和父亲。

    他们经常是让我讲童话,我一丝不苟地把姥姥讲过的童话又讲了一遍。如果其中有哪儿忘了,我就让他们等一会儿,我跑去问姥姥。

    这使姥姥很高兴。

    我跟他们讲了很多关于姥姥的事,大哥叹了一口气,说:

    “可能姥姥都是很好的,以前,我们也有一个好的姥姥……”

    他十分感伤地说起“从前”、“过去”、“曾经”这类词,好像他是个老人,而不是个才11岁的孩子。

    我记得,他的手很窄,身体瘦弱,眼睛明亮,像教堂里的长明灯。

    两个弟弟也很可爱,让人非常信任他们,经常想替他们做点愉快的事。当然,我更喜欢他们的大哥。

    我们正讲得起劲儿的时候,常常没留心彼德大伯出现在背后,他阴阴沉沉地说:

    “又——到一起啦——?”

    彼德大伯每天回来时的心情我都能提前知道,一般情况下,他开门是不慌不忙的,门钮慢慢地响;如果他心情不好,开门就会很快,吱扭一声,好像疼了似的。

    他的哑巴侄儿到乡下结婚去了,彼德大伯独住,屋子里有一股子臭皮子、烂油,臭汁和烟草的混合味道。

    他睡觉不灭灯,姥爷非常不高兴。

    “小心烧了我的房子,彼德!”

    “放心吧,我把灯放在水盆里了。”

    他眼睛看着旁边,回答道。

    他现在常这么着,也不参加姥姥的晚会了,也不请人吃果子酱了。

    他脸上没了光泽,走路也摇摇晃晃的,像个病人。

    这一天,早晨起来,姥爷在院子里扫雪,门咣当一声开了,一个警察破门而入,手指头一勾,让姥爷过去。

    姥爷赶紧跑了过去,他们谈了几句。

    “在这儿!什么时候?”

    他有点可笑地一蹦:

    “上帝保佑,真有这么回事吗?”

    “别叫唤!”

    警察命令他。

    姥爷只好打住。一回头,看见了我:

    “滚回去!”

    那口气,跟那个警察一模一样。

    我躲起来,看着他们。

    他们向彼德大伯的住处走去,警察说:

    “他扔掉了马,自己藏了起来……”

    我跟去逝世姥姥。她摇了摇满是面粉的头,一边和着面,一边说:

    “许是他偷了东西吧……好啦,去玩吧!”

    我又回到院子里。

    姥爷仰头向天,画着十字。看见了我,怒不可遏地叫道:

    “滚回去!”

    他也回来了。

    “过来,老婆子!”他吼着。

    他们到另一个房间里耳语了半天。

    我明白,发生了可怕的事。

    “你怎么了?”我问。

    “住嘴!”她压低声音回答。

    这一整天,他们俩总是时不时地互相望上一眼,三言两语地低声说上几句。

    惊恐的气氛笼罩了一切。

    “老婆子,所长明灯都点上!”

    牛饭吃得很潦草,好像等待着什么似的。

    姥爷嘀咕着:

    “魔鬼比人有力量!信教的人应该诚实,可你看看!”

    姥姥叹了口气。

    压抑的空气让人窒息。

    傍晚时,来了一个红头发的胖警察。

    他坐在厨房的凳子上打盹,姥姥问。

    “怎么查出来的?”

    “我们什么都查得出来。”

    沉闷的空气让人窒息。

    门洞里突然响起了彼德萝鞭娜的叫声:

    “快去看看吧,后院是什么啊!”

    她一看见警察,立刻返身向外跑,警察一把抓住了她的裙子。

    “你是什么人?来看什么?”

    她惊恐地说:

    “我去挤牛奶,看见花园里有个像靴子似的东西。”

    姥爷跺着脚大叫:

    “胡说八道!围墙那么高,你能看见什么?”

    “哎哟,老天爷啊,我胡说!

    “我走着走着发现有脚印通到你们的围墙下,那儿的雪地被踩过了,我往里头一看,发现他躺在那儿……”

    “谁,谁躺着?”

    大家好像都发了狂,一齐向后花园涌去。

    彼德大伯仰躺在后花园的地上,头耷拉着,右耳下有一条深深的伤口,红红的,像另外一张嘴。

    他赤裸的胸脯上,有一个铜十字架。浸在血里。

    一片混乱。

    姥爷大叫:

    “不要毁了脚印儿,保护现场。

    可他忽然转过头去,严厉地对警察说:

    “老总,这儿不关你们的事,懂吗?

    “这是上帝的事儿,有上帝的审判……”

    大家都不作声了,注视着死者,在胸前画着十字。

    后面有脚步声,姥爷绝望地大叫:

    “你们干什么糟踏我的树莓?啊!”

    姥姥哽咽着,拉着我的手回家去了。

    “他干什么了?”我问。

    “你看见了……”她答。

    直至深夜,外面都挤满了陌生人。

    警察指挥着,大家忙碌着。

    姥姥在厨房里请所有的人喝茶,一个麻脸儿的大胡子说:

    “他是耶拉吉马的人,真实姓名还没查出来。

    “哑巴一点不哑,他招了。另外一个家伙也招了。

    “他们早就开始抢劫教堂了……”

    “天啊!”

    彼德萝鞭娜一声叹息,泪水流了下来。

    我从上往下看,所有的人都变得那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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