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逸尘看着身旁姑娘脸上的委屈,心中不忍,终是松了口,“‘不问世事只问刀,残月流阳冲凌霄’,城儿可知‘一刀一命’?”
“……那个因铸‘残、月、流、阳、冲、凌、霄’九把宝刀而和三家六派齐名,却不屑江湖事的‘九刀家’?”
“对,”公羊逸尘笑道,“不过很快‘九’该改成‘十’了!”
至诚面色微愕,“在这个时候?”
公羊逸尘轻点头。
至诚嗤笑,“真是会凑热闹!”
“第十把刀,名‘穷’!”公羊逸尘嘴角几分不屑。
至诚嘴角微勾,“贫穷?”
公羊逸尘被逗乐了,缓了一会才出声,“不管哪个‘穷’,九刀家的一条命,总会有更多的命陪丧!”
“人心不足罢了!不过赶上这个时候,想来这穷刀威力必然比那九把刀更大喽!”至诚幸灾乐祸。
九刀家族亦姓“刀”,之所以被称为“九刀家”,便是因为刀氏家族铸造出了九把绝世宝刀。据说,刀氏先祖刀温曾是熙宁朝官家铸匠,熙宁朝覆灭后,刀温便在谷梁洛城城街上开了个铁匠铺。从二百六十年前刀温铸出第一把‘残刀’后,刀家便开始显露名声,其后人陆续铸出的八把宝刀,更是把刀氏家族的荣誉推上顶峰。那刀家所铸之刀之所以能够称得上绝世宝刀,非因它的工艺或者材质如何上乘,而是因为——刀家用以铸刀的刀胚,均是先以一个刀氏嫡系子嗣的血液浸泡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才能开始锻造。因此,江湖上也常以“一刀一命”来形容刀氏家族。
刀本身就杀气重,以血液浸泡过的刀胚所铸成的刀更添阴气和戾气。可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这些气息却能够把他们的一招一式发挥出更大的威力。所以,刀家所铸宝刀均是武林之人争相抢夺的宝贝。
公羊逸尘面色幽沉,目光悠长望向东北方,“洛城如今已是龙蛇混杂之地!”
“出刀什么时候?”
“中秋之日。”
“还有两个月时间。呵呵,有趣!”至诚嘻嘻笑道,一脸兴味盎然,“穷?穷途末路?变化无穷?……或者,穷凶极相?师兄,你说是哪个?”
“城儿的意思呢?”
“我说穷凶极相!”至诚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师兄觉得呢?”
“我说变化无穷!”
“带我一起去!”至诚收起笑脸,难得如此郑重其事地对着公羊逸尘。
公羊逸尘也正了颜色,摇头。
“为什么呀?”至诚急了,公羊逸尘向来对她有求必应,从不会违逆她的心意,除了上次她独去义颂安阳那事。
“风雨欲来,形势多变,留在家安全!”公羊逸尘停下脚步温柔的看着这个灵秀的姑娘,抬手把她额上碎发别至耳后,后面一句话堙没在唇齿间,“你,总是让人担心的……”
“……我,”至诚直面公羊逸尘,郑重说道:“我已经长大了,师兄,我想去见识见识尚阳之外的天地。而且,”至诚垂头“……你和可心的事,我也想帮忙做些什么!”
公羊逸尘把那娇小姑娘轻轻搂进怀里,比之同龄人,怀中姑娘还是太小巧了。无论这六年他再怎么珍贵食药给她补着,也始终补不回之前所缺失的营养。
“我只愿你平安,城儿,那些狂风暴雨,都有我,你什么都不需烦恼,什么都不用忧愁,我只要你平安、快乐!”
“我明白,师兄,我明白的……”至诚紧紧抱住公羊逸尘,冷梅香气入肺,至诚只觉眼角酸涩无比。
“城儿,公羊逸尘最大的愿望便是希望你一生安乐无忧。永远,都不要让我失望,好吗?”
一滴清泪滴落在公羊逸尘胸前雪色锦料上,晕出一个浅色圆圈。至诚不知道公羊逸尘这般清风朗月的少年,竟会如此消颓伤感,连带着她也被感染了。
“好,诚儿发誓,”至诚退出公羊逸尘的怀抱,指天立誓,一身倔强,“只要师傅、师兄还有可心安好,诚儿也一定会让自己好好的!”
公羊逸尘听着那所谓誓言,一脸感伤瞬间无影无踪,他默然无语。作为一个“仇人”,他竟已在她生命中占有一席之地,他不知自己此刻该喜,还是该悲?
终于沉默过后,他选择了逃避,“……走吧,去找心儿!”
他从未如此狼狈。
至诚看着那快步前行的雪色背影,心中千般无奈,万般悲哀,也只化成眼角一滴浊泪。
两人心中各自思量,再次一路无言。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在市井街上一个朴素至极,毫不起眼的小户中,见到久违的好姐妹,至诚这句憋了一路的怨念话率先脱口而出。
“好阿姐,”端坐于院中石桌旁的一个清秀“男子”放下手中青瓷茶盏,起身向至诚走来,一步,两步,……六步,终于,比她小两岁却已比她高半头的人儿娇笑着紧紧拥住她,“可心好想你啊!”
至诚腰身一紧,鼻子一酸,明亮的大眼睛笼上一层薄雾,她抬手紧紧拢住怀中“男子”,“我也好想你!”
公羊逸尘一旁看着这个姐妹情深的美好画面,欣然一笑,哪怕咫尺天涯,岁月飞逝,两颗心不变,什么都无所谓了。
两人腻歪着抱了好一会儿,才舍得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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