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逸尘沉了面色,挥手让明珠明环退下,四顾无人方才转身对上那双纯粹无辜的大眼,缓慢说道:“你找义颂少王后有何事?”
至诚一愣,连忙跪伏在地,慌道:“是小女痴心,妄动心思想混进城,可小女从没想过竟会惊扰太子殿下啊!”
公羊逸尘点头,“反应挺快,这个借口在心里说过很多遍了吧?”
至诚颤抖着嘴唇,不敢做声。他到底都知道了什么?
“顺着龙吟凰舞佩不难查出你的身世。”
公羊逸尘淡淡的一句话彻底让至诚萎软在地,她再也不敢抬头去看那个依旧温和的人。
“不必如此,”公羊逸尘轻笑一声,他俯视着脚边丢了魂儿似的小姑娘,似赞叹,又似挖讽,“你手中的凰舞佩是由血玉雕琢而成,而血玉独我尚阳才有。若非你不知道此事,凭倾城公主的心计,本宫也不过公主归位的踏板吧!”
公羊逸尘说完便静静瞧着,这句话不过提前解答了脚边人的疑问,她是聪明人,知道他的意思。
果然,一刻钟后,至诚心绪静下来,轻问出声:“知道我的身份还把我留在身边?”
公羊逸尘微微一笑,“公主这般聪慧,何不猜测一番?”
“……你想利用我对付谷梁?”
“谷梁如今是我大姑母专政,你说我要对付我大姑母么?”公羊逸尘笑意加深。
至诚讽笑道:“她名不正言不顺,总有不服的。”
公羊逸尘敛了笑意,声音再没半点温度,“你在边城长大,也有这般心思。若真让你回去,谷梁定是大患!”
“你要……不,”须臾惊慌后至诚再次镇定下来,“你不会,我活着的价值比死了大!”
公羊逸尘冷笑,“哼~本宫拿到凰舞佩随便找个和你相像的人说是倾城公主,也能得到同等价值。”
“你!”至诚顿口无语。她承认,论玩弄手段,比起这些一出生就处在权力漩涡的人,她还是太嫩了。至诚把自己紧紧缩成一团,在这似火骄阳的照耀下,她汗水早就浸透了衣裳。但左胸腔里的那一块,却如坠冰窖。
……
半天不见上方再传出一句话,至诚疑惑,却不敢抬头。
公羊逸尘看着脚边小小的一团,眼角发涩。他背在身后的双手藏在宽袖中紧紧揉捏着一张小卷条。刚才他因差点压不住自己的情绪而避开小姑娘,刚回到房间,便收到沐封的飞鸽传书,从看到卷条上确定消息的那一刻起,至此他的心绪仍不能平静,震惊,激动,庆幸,感激,急切……
每每午夜梦回惊醒,在怀念清婉和母后的同时,他也曾想过,那对姐弟如果能长大会是什么样子?他想着,女孩也许像她——温暖美好。男孩不要像谷梁子合那么虚伪,但可以继承他的优良血统——高大健壮的体格。
可他独独想不到,那原本已“夭折”的人儿竟然还在世上。而他,却已是她的“仇人之亲”!
那场盛大的婚事至今历历在目……
尚阳穆王五年,尚阳长公主公羊婧应谷梁昭王提亲,嫁入谷梁。从尚阳王都逸京出发,数十辆马车,百箱嫁妆,万人送亲队伍,横过凤扬义颂两国,浩浩汤汤开往谷梁王都。
那场大婚轰动了整个九州,世人皆知,尚阳穆王的胞姐婧公主是尚阳当之无愧的“鹏女”,——尚阳国便是以大鹏鸟为图腾。
这就要追说到公羊逸尘祖父那时候了。尚阳宸王二十八年五月,宸王御驾巡访尚阳东境的灵都郡,却在到达当日,遇刺身亡。事故一出,尚阳国内人心惶惶,无人管得上到底是何贼人胆敢刺杀王上,因为这时尚阳王都已在上演一出“相煎何太急”的精彩大戏。由于宸王生前并未册立王储,所以宸王五位已成年的王子们自恃其能,都想成万人之上的存在。经过三个月的乌烟瘴气,兵戈扰攘,王都终于恢复了平静。登上王位的却是一个束发之龄的少年——七皇子公羊宁。至于他的几位兄长——大王子中毒而死,四王子被人在府中暗杀,五王子被人斩于朝堂,三王子和六王子“甘愿”为臣,倾心辅佐少王上。
而那个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斩杀五王子的人就是新王胞姐——尚阳二公主公羊婧。公羊婧以未来尚阳王后的位子拉拢了王都城卫军统领的爱女,又暗中将小妹公羊媞的婚事许给义颂未来上王。有了内兵,又有外援,方才十六岁的尚阳婧公主一步步把自己年幼的胞弟推上那至高无上的位子。
新王登基大典,公羊婧亲率近卫一路持剑护卫新王,无人胆敢靠近一步。公羊宁登基后,开始了他的“仁行统治”,私底下怎样谁也看不见,也不能说些什么,但表面上的那些肮脏全被公羊婧一身揽了下来。这种状况一直到公羊宁彻底掌控尚阳才止。所以,公羊宁对这位长姐一直有着深切的感激之情。
那场两国联姻最轰动的不是陪嫁的东西和侍人之多,而是穆王亲命自己唯一的年仅六岁的小王子代表自己亲送婧公主到谷梁,亲眼见证公主的婚典。这是在九州史上从未出现过的情况,哪怕联姻公主给母国带去多大的利益,也没有君王亲送的说法。这种待遇对于一个外嫁的公主来说,实是一份巨大的殊荣。但是,没人会质疑这种行为。
六岁的小逸尘尚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有多少人在注视,他这时只是着一身尚阳国只准有亲事时才可穿的小红袍,紧紧地抱着他的母后不愿放开。不管尚阳王和王后如何苦口婆心的告诉他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也不管敲锣打鼓的侍人多么欢庆,都不能让他面对这趟万里长途的跋涉有丝毫的宽心。
“你大姑母为我们尚阳的安定,日后将永远居住在那万里之遥的地方,亦心甘情愿。逸儿是个男子汉,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吗?”百般哄逗都不行,贤柔的王后实在无奈,只得换个说法。
小逸尘不发一言,倔强的摇着头。
尚阳王旁边看着,满脸怒不可言,却不敢言。
“够了!”在婚舆中等得不耐烦的公羊婧看到尚阳未来继承人这幅忸忸怩怩的样儿,怒从中来,“逸儿,识大体,顾大局,你的太傅没教你吗?”
“我……”被公羊婧一训,小逸尘原来噙在眼框的泪珠立刻扑簌簌的掉下来。
看见爱子落泪,王后心疼得不行,却没法挺着六个月份大的孕肚蹲下去安慰儿子,只能心疼的用丝绢轻柔的擦拭着儿子脸上好似流不完的泪水。
“别让你母后难过!”尚阳王看着爱妻伤心的模样,气急不已,也心疼不已。他上前抚在小逸尘紧紧抱住妻子明显凸起的腰身上的两只小手上,用些力气把它们牵回小家伙身前,一俯身,把小逸尘抱起,不敢停留,转身把他送上送亲的架舆。回身时,摸摸小逸尘圆润的小脸蛋,“等你回来就有人跟你玩了,去吧,很快就回来了!”
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去安抚自己因心疼爱子而悄然落泪的爱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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