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提起。
后来,她这个常年不得宠的母亲突然不见了,他们说,她是生病去世了。她不明白,明明看起来好好的娘亲,怎么会突然生病走了呢?
可她太弱小了,她不敢问,只能一个人在漫天雪地里哭着。
后来,她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个恍若鬼魅的女子。听闻,她入宫了……
她不用再害怕了,可是她的母亲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时,她每天晚上都在梦魇,每晚都在做着同一个梦。床头一直点着灯火,可是她又怕,惊醒后面对空荡荡的屋子,身旁没有了那个轻柔呼唤她的人。
直到后来,姚夫人怜惜她这个孤女,便将她带出了那个孤寂空落的小院子,她就再也没有踏进那个小院子。
将她儿时所有的苦与乐都埋葬在了那里。
黑暗中,姚梦缘蓦地抬头,心头惊悚,喘着粗气,五指陷入手心,溢出滴滴鲜血,一双泛着幽光的美眸直直盯着远处,眼中湛满阴鹜和狠厉。
七月的京城,渐渐泛起凉意。护城河旁的一派柳树又一点一点染黄。
但那说书人的茶馆却热闹依旧。自姚府花会之后,京城里便有传言,苏三小姐归故里之事。
“世人皆知,长公主与苏二郎那可是琴瑟和鸣恩爱有加啊,怎会突然又冒出个闺女来呢?”
说书先生清了清嗓子:“都说世上没有不偷腥的男人,想来,如苏二郎这般男子,也逃不脱这一惯律啊。”
说罢,堂下人皆哄笑起来。大元民风开放的好处是,他们可以随意将高门贵族的隐蔽之事当做茶后餐点来说。
“听闻,这新冒出的苏三小姐擅理花卉,哎,还长的极为貌美。”
“真的?可是我怎么听说,那小姐不过十岁左右啊。”
“嗨,现在还小,都能看出人家模样好,那等长大了,还不得……”
又是一起哄笑。
“啧啧,这恒国公府出的子女,都是各中龙凤啊,前阵子那貌若风神之子的苏三郎,当街掩面拒群芳,何其风流,现在又突然冒出个苏三姑娘来……”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听闻姚夫人对此女甚为喜爱啊。”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最近这苏府确实在京城里头出尽了风头。
茶馆里的一角,站着一名绯红衣裙的少女,抱臂斜倚在门框处,纱巾遮住半张容颜,即使如此,也不难看出其姿色倾城。
高雪蝉冷眼旁观那激昂澎湃的说书人和底下那些浑身透着酸气的书生们。
眼底划过一丝嘲讽,转身出了门。
人言可畏,一群**纵的愚民,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体现出作用来。
沉和药馆并不是京城里最大的药馆,也不是京城里最好的药馆。历经两个朝代更迭,却依旧静立在历史的幽静处,徐徐绽放它的药香。
不同于那些气派有家族背景的药馆,沉和药馆是一个身份普通的医者开的。传到现在,已经是第三代了。
药馆里,一名白衣雪须的老者正在给前来看病的布衣百姓搭脉。
若是看外表,人们或许还会以为,这是个慈眉善目的医者,当然,人不可貌相。
“赵四郎,你是不是看不起老夫?!”一声怒吼响彻医馆,但前来看病的老幼妇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
那憨厚的赵四郎连连摆手,一脸苦涩:“老神医,这说哪里话,我们奉着您老都来不及,怎么会看不起您呢。”
“我上次给你的药方,叫你按时吃药!按时吃药!你吃了吗?”暴脾气老者气的胡须都炸了起来。
赵四郎低下头,呐呐道:“没有。”
“我们家都是做的小买卖,能养活家里几个人口就不错了,哪里还有钱买那些贵重的药材,我这病也病了好几年了,不是也没啥事,老神医,您就给我开点便宜点的药就好了,我还得赶着去摊子帮婆娘卖包子呢。”
老者不说话了,瞪了他两眼,依旧气恼,转身骂骂咧咧的吩咐小童去后堂抓药。
老医者在前堂给病人搭脉看病,医馆里的两名小童在后堂抓药,近来看病的人逐渐增加,他们忙得脚不沾地。
高雪蝉踏进医馆便看到了这一幕,心底又冷笑一声。转身走到后堂,熟稔的抬手招来抓药的小童:“按这个单子上的抓四份给我。”
另一个小童从药柜中抬头,对高雪蝉笑道:“高姑娘,又来抓药了啦。”
高雪蝉挑眉:“怎么,想我了?”
那小童被调侃了,笑了笑,红着脸又埋头药柜中。
沚鹤接过单子看了看,一张清秀如玉的脸红扑扑的看了看眼前的女子,声音清澈干净:“高姑娘若是有何不适,可叫我们先生……”
高雪蝉摆手打断他的话,皱眉道:“每次来你都说这话,你不腻我都腻了。你只管去抓药就是,银子一分不少给你。”
沚鹤一愣,“姑娘你误会了,我不是……”
高雪蝉斜眸看了他一眼。
沚鹤红着脸点点头:“好,你等一下。”
沚鹤去抓药了,高雪蝉便打量了一番医馆,馆里透着一股淡淡的药香,令人清新静神,陈设相当朴素,与她第一次来时没什么变化。
繁华如盛京,竟也有这种地方?高雪蝉抱臂环视了一番,转身时突然撞上一双清澈干净的含笑眼眸。
高雪蝉一惊,向后退了退。“你这是要吓死我啊!”
沚鹤也被她吓了一跳,“小心!”怕她摔倒,伸手欲扶她,却被高雪蝉闪身躲开了。
“别碰我。”
伸出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沚鹤也不恼,将药包递给她,温和的笑了笑:“小生冒犯了,姑娘,这是你要的药。”
高雪蝉朝他翻了个白眼,一手交钱一手拿货,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心,凉凉的指尖似是带刺一般,沚鹤耳根染红,神色如常的收回手。
“姑娘,身体发肤授之于父母,若是有病了,定要找大夫好好看看才是。”沚鹤一本正经的说道。
顿了顿,又道:“那药性有些烈,得小心用着,切忌伤口……”
你才有病!
高雪蝉转身抬起的脚又落了下来,回头看向他,眸色沉了沉,沚鹤那清玉俊隽的脸上,清晰的刻着担忧。
她想,她终是看不惯这样清澈的眼睛的。苏千璃是,这小童也是。
高雪蝉突的柔柔一笑,美人半遮面,一笑倾城覆山河。
小童未料到这一笑,脑中轰的一声,整个人便愣住了。
她靠近小童,轻声细语道:“我不想让家人担忧,这只是一点小病,若是有人来问,小童帮我瞒着,好不好?”
美人靠近,馨香袭来,沚鹤青玉般的脸早已熟透,幸好看病的人都在另一堂。
沚鹤面色羞窘的退了一步,话语溃不成军,只点着头作答。
高雪蝉捂嘴笑了笑,心道:真是个色呆子!
苏府
高雪蝉绕过影壁,来到西院,在一条铺满鹅卵石的小道上,正巧碰上苏桐影的侍女翠耳。
可谓是冤家路窄了。
之前府里传言说三夫人欲将高雪蝉认作义女,后来又不认了。
不认的原因竟是三夫人想将高雪蝉许给三少爷,这让翠耳如何能接受的了,她是公子院里的人,几年来,公子只有她一个通房婢女,没道理让个外来的乡下丫头抢先了去。
翠耳端着托盘,上边是苏灵的药。翠耳撇了高雪蝉一眼,讥讽道:“呦,是高姑娘啊,这是打哪儿去?四姑娘已经睡下了,你还能找谁?”
高雪蝉神色不变,一笑:“三夫人叫我过来陪她下棋。”
翠耳脸色瞬间变了变,语气愈加难堪:“呵,可以啊,攀上了夫人的大腿,有几分手段,可你也别忘了,这可是苏府,二夫人最是厌恶底下人心思不正,你可得小心些。”
苏府的少爷们都有好几个妾室,光是苏宏的妾室就有八个,唯有苏彦开这个尚公主的没有妾室。
那些丫鬟们原以为苏二爷是怕公主生气,没想到十几年来,苏二爷连别的女子也不碰,苏二爷生的本就儒雅俊郎,又风度翩翩,惹得一众女子芳心暗许。
君氏也知晓府里那些婢女的小心思,只不过她向来温和大方,再说也没有人敢做什么小动作,也就没有过多的在意。
如此,就有大胆的婢女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趁着君氏不在,夜里爬上了苏二爷的床,不巧,那一夜的苏二爷醉酒了,那丫头也就顺势得了宠幸。
君氏回来时,那丫头还躺在苏二爷的床上,君氏盛怒下,便把那丫头打了个半死,发配到了庄子去。
不久后就传来了那丫头的死讯。
此后,府里那些貌美的婢女们都收起了那些花花肠子,不敢有何妄想。
高雪蝉眼神沉了沉,“翠耳姑娘,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话里话外的都是攀上主子,莫不是自己生了这般心思,也将别人想的与你一样?”
“你胡说什么!不要把你的脏水往我身上泼,你有没有那么想,府里的人都看的一清二楚!”
翠耳冷笑一声,“呵,说是找亲戚,来京城那么久了也没见过你的亲戚啊。是不是人家根本不认你,就想赖在国公府啊?”
高雪蝉狭长的桃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脸上却平静如水,再没有说话。
见她不搭腔了,自己也无趣,翠耳道:“闪开!”。
高雪蝉眉心微蹙,向一旁侧身。待翠耳走远后,高雪蝉才收回阴沉的视线。
抬手看了看血痕点点的掌心,心底深处的戾气不断翻涌,深吸几口气,强压下眼中的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