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工见大家都不再说话,又继续说,“所以你们其中有的还没有孩子,有的呢,有一个或者两个孩子。就连和我岁数相当的老李,也只有两个孩子,这里唯独只有我,有三个孩子。
所以今日这大过,是我合该倒霉。你说整日里闲着没事,生啥娃呢?在座的都是爷们,我说话自也不用遮遮掩掩,现在咱们老爷实行这计划生育之后,大家都可以去医学院领那玩意,听说那玩意可比动物的大肠好使多了,没有怪味不说,还有水果味的。
可惜我运气不好,在老爷实行计划生育之前,媳妇就怀上了。以前那动物大肠太难闻,别说我了,你们肯定也不爱用是吧?多扫兴啊!又想着咱们这日子比外面那些人过得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孩子嘛,有了就生呗,谁还怕养不活怎么着?”
这些话,算是一下说到了在座的各位心里,“是呀,总不能让媳妇去流产吧!那多折磨人!”
这时代肯定还没有二十一世纪大街小巷上都能接到传单上写的“无痛人流”,怀孕了不想要,那便只能药流,药流通常都不能流干净,会留下病根。
药物流产的大多都是一些大户人家的正室强迫妾室做的事,且这事还不能太张扬,不能被家主知道。
毕竟是家主的后代,似高家的这些工人庄户都不存在养不活孩子,更别说那些可以纳妾的人家了,所谓虎毒不食子,那些家主自是不愿看到自己的骨肉死于非命,哪怕这骨肉还没有出生,也是不允许人为杀害的。
最主要还是担心开了这个头,家中形成不良风气,导致妻妾们私下里为了争宠变得毫无底线,最后受损的还是家中血脉,搞得人丁单薄就不好了。
所以关系正常的两夫妻更是不可能让女方流产的,要说是家境贫寒与养不活,可实际上若是已经到了养不活孩子的程度,自然也是没钱去抓药的,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还能活下来的胎儿,那自是命不该绝,若是中间自然流产了,那也是他的命,穷人是最为信命的,毕竟他们什么都改变不了,唯有信命才能让他们心里好受点——兴许下辈子有个好命呢。
“对呀,所以老爷要是让咱们的媳妇怀孕了就去引产,那老爷就不是个好老爷!”马大工又道。
本来有的已经被马大工刚才的话引起了共鸣,开始附和马大工了,哪知马大工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让大家又都不敢再接话了,不说老爷,那便可以敞开聊,聊造反都没啥可怕的。但要说老爷不是,在这些人心中几乎就是要天打雷劈的。
“老爷又不是没给咱们机会,一家可以生三个呢。我们这除了你,还有谁生了三个啊?你不会还打算生第四个吧?你看你现在因为你家老三夜啼工作都精神头不足记了大过,若是过两年再让你媳妇生个老四,你就等着记第二次乃至第三次大过吧!”好久没有说话的李大工突然说话了。
而且他不仅说了,还是句句带刺的说了,李大工何时对何人说过这般讽刺的话呢?想想还真是从没有过。
大家才知道原来李大工并不是不会说难听的话呀,只是平日里都不说罢了。
只见马大工一拍桌子,正当大家都以为马大工会和李大工吵起来甚至翻脸,哪知马大工却说,“老李啊!说得好!”
李大工从来都不是那等逞口舌之快的人,他说话做事之前,都会认真思考其后果。他觉得马大工今日的确太不像话了,若就是因为一次记大过,就可以变得这般不可理喻,那这样的朋友不交也罢!所以他刚才说那些话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和马大工闹翻的打算了。
哪知马大工却说自己说得好,这不禁让李大工有些发愣,“啊?”心说,莫不是马大工现在气糊涂了,都在说胡话了?
“大家都知道,在咱们厂子里,最会说话的就是李大工了,我这个人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全都靠老李这个朋友这么些年来帮我打圆场,否则我都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马大工说到此,看向李大工,眼神中带着浓浓的谢意。
李大工见马大工这般,心中也稍有感动,想着自己定是对着老马有什么误会了,估计那些话是马大工无心说的,就跟他自己说的这话一样,他说话不过脑子嘛,那便将刚才的那些一笔勾销罢!
还没等李大工也回马大工两句煽情的话呢,就又听马大工说,“可我今天说的话,我相信是老李也想说的!”
啥?铺垫了这么多,就是想拉我下水?李大工觉得自己现在简直是一会天堂,一会地狱啊,“老马,你今天到底要说啥?”
马大工拍了拍李大工的肩,一副“你放心”的模样,并没有回答李大工的话,而是似领导发言一般的继续对着其他的工人们道,“正如老李所说,我这三十多岁生有了老三,就会让我工作时精力大打折扣,而如果咱们没有这计划生育,生老四时是多大岁数?老五、乃至老六呢?
毕竟咱们的媳妇不似外面的那些女人,咱们的媳妇要说命好也好,要说苦,她也苦!她们除了要相夫教子,还得在厂子里挣钱,不可能像外面的那些女人,可以接二连三的生,她们若是接二连三的生,就没法在厂子里做事了。
要说咱们赚的钱养不了家,也不是,咱们随随便便一个人提溜出去,都比外面多少人家强?可人都想日子越过越好,别人家媳妇在赚钱,咱们的媳妇自然也不愿意甘于人后不是。你们有没有谁的媳妇没在厂里做工的啊?”
却见没有一人说话,还真是,如今高家的女人只要不是老太婆,不是小姑娘,不是身体弱得很或者有残疾,全都在厂子里做工,你看,人小吴的媳妇才嫁进来就知道进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