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焱毕竟不是宁王了,是宁晷储君,只要他屁股干净,宁晷将来还是他的。雍州有自己的打算,可眼下雍州的心头之患不是昊阳,是在卧榻之侧虎视眈眈的吐谷浑。
杨霸渊闻言默然半晌,忽然提起酒杯,一饮而尽,意态豪雄道:“姜还是老的辣!就让昊阳城那帮人折腾去吧。”接着打趣太史屠道:“你这个当世大儒啊,满肚子的不合时宜。”
太史屠会心笑道:“所以我一个读书人跟你一辈子纠缠不清,书啊,都读到狗身上去了。可这世道啊,有时候还不如狗。”
直接、专业、信任,这是杨朝宗对雍州总管府团队最直观的认识,以前在昊阳城跟着天字号纨绔,每天声色犬马,勾心斗角,还要担心背后被人捅刀子。
到了雍州,事情变得简单多了,杨朝宗知道,团队气质和能力是一个方面,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的身份,不再是谁想捅就能捅的。
接下来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杨朝宗哪儿也不去,在总管府内深居简出。
这是杨霸渊的意思。他经营雍凉十多年,但雍州城不是铁板一块,与昊阳城暗中眉来眼去的大有人在,没必要让杨朝宗以身作饵,把萧长焱招来。
现在和已经登上太子之位的萧长焱撕破脸,就像太史屠说的,于自家没半分好处,只会让遛狗看戏的人趁热闹捡便宜。
不是杨霸渊不敢,是不愿,不愿为了鞋底的沙子、身上的虱子,闹得大家都不好看。
萧王孙御极以来,潜居养神殿,醉心礼佛。
二十年来,天下僧侣寺庙半出宁晷,百多年来几乎被毁坏殆尽的佛教如春风吹过,遍地又生。
宁晷僧侣众多,寺院田产囤积,俨然一夜之间饿汉成了大户,继而孽生出各种怪事,吃相还难看。接连闹出几起寺院藏污纳垢,收容亡命,为祸一方之事。朝堂有人提议禁佛,竟被身披菩萨衣裳的萧王孙当庭杖毙,此后再无人言禁佛。
自前朝起,朝廷便有养鹰放鲤的传统,作为谍子撒向各州各郡。除了崇佛尊释,萧王孙热衷放鹰逐士,养鲤入江,于朝堂之外成立鹰房,一来监察官场,尤其是各州镇拥兵自重的权臣。二收拢江湖为己所用,防止地方世族豪强、霸道武夫坐大为祸。
雍州地处西北边塞,地利俯视中原,杨霸渊又手握重兵威镇一方,雍州城中自然少不了萧家的鹰鲤。
前朝宗亲作乱,都源于宗亲专权,藩王掌兵,以致祸起萧墙,最终几将宗亲屠戮殆尽。
萧王孙吸取前朝教训,对萧氏宗亲极为包容,除几个皇子之外,宗亲大都外放各州,不是州牧刺史,就是郡守,兵权收归中枢。
但宁晷在西北和吐谷浑,在东北与北胡,在东南与太阴摩擦不断,几乎年年打仗。徐州韩擒豹、冀州晏守道,雍州杨霸渊三人均身负守土之责,不同于其他州郡,军政分治。三人都以大总管兼领州牧,统辖一州民生军务,自然更加权势煊赫。
三人之中,韩擒豹娶长公主,晏守道娶皇后二姐,都是皇亲国戚。唯独杨霸渊是彻头彻尾的外姓,能拜大将军,牧守雍州,除自身才智与卓越军功外,另一个原因就是杨霸渊出身于信州大郡弘农世族。
弘农杨家数百年繁衍经营,早已成长为参天大树,更胜一方豪强,杨氏子弟也多以出仕为官为将,是绝不可轻忽的一股力量。
萧王孙信任杨霸渊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天下人都知道,那就是当年萧王孙之所以能够夺嫡上位,杨霸渊出力最多,功不可没。
可即便如此,昊阳在雍州一样没少安插鹰房死士和谍子。
萧王孙这些年深居养神殿,以宗亲分治天下,以鹰鲤督查天下,以姻亲望族拱卫天下,对各方势力与利益集团或打压、利用,或收拢臣服,大玩平衡之术,倒也太平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