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土匪先是看了一眼老老实实坐在一旁看戏的年轻人,又歪头看了一眼桌边坐着的竹竿大侠。
大侠竟好似眼前没人一样吃着筷子上夹着的牛肉。
土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把刀一横,架在了竹竿大侠的脖子上。
“你是有甚么不满意的么?”土匪把脸凑近,眯缝着眼睛盯着斗笠下那张面孔,语气里满是嘲讽。
“是有点,”大侠喃喃道,“这肉,太臭了。”
“哦?”土匪故作惊讶,“肉怎么会臭呢?难不成你吃的是屎?”
大侠冷笑了一声,说:“这肉确实是肉,只不过是被你熏臭的。”
“他娘的!”
土匪顿时两眼冒火,挥刀就照竹竿大侠的脖子砍去。
他以为只需一刀便会血溅一脸,索性眯上了眼睛。
可这刀却砍了个空。
竹竿大侠向后一仰,腰板与腰下的板凳平齐,一个足有十几年功夫的铁板桥。他小腿一勾,板凳飞旋而起,整个人向后一翻,站定的一刹那,板凳已然在手,那板凳瞬间变成了一件趁手的武器,下一刹那,板凳就已到了土匪的脑袋。
那土匪眼睛还没全睁开就觉得满眼金星,踉跄着爬出好远都没站起来。
另一个土匪见状大惊失色,赶紧调转刀头对准了竹竿大侠。
“你们知道我是谁么?”竹竿大侠冷冷的说。
土匪摇头,脸上露出了怯意。
“那你怕是没机会知道了。”竹竿大侠立住板凳,一脸的正气凛然。
挨了一板凳的那土匪这才清醒过来,提着刀站到了同伴身边。
“奶奶的,使阴招。今天大爷我就陪你玩儿玩儿。”他放声大骂。另一个土匪脸上的怯意也跟着消散了。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还是一板凳对俩砍刀。
竹竿大侠冷哼了一声,提起板凳。
晚灯下,两把砍刀锈迹斑斑,一只板凳铮明瓦亮。
一场酒馆械斗仿佛一触即发。
“慢着。”
那个一直呆在一旁看戏的年轻人竟站了起来,二掌柜的傻了眼,刚才一直没听见那年轻人的动静,还以为他早已夺窗而逃了。
年轻人转向大侠,说道:“大侠,在这酒馆里大战一番,怕是对所有人都不利。砸坏的桌椅板凳比这二百文份子钱都贵,和这两位匪爷打架也是费神费力。不如让这俩匪爷拿钱,我来出钱请各位喝一杯也算弥补掌柜的亏空,之后我们各回各家,当作无事发生,不是皆大欢喜?”
他又转向那两个土匪,一抱拳:“二位匪爷说是不是啊。”
两个土匪互相看了看,握刀的手上卸了些力气,脸上的狠劲儿也绷不太住了。
他们没理由为了二百文钱和人玩儿命,况且这二百文钱也不能都进他们的口袋。
年轻人背后却传来一声冷笑。
“但是我不能答应。”大侠道。
他推开年轻人,踏步上前,“先王发狂暴死,立十几岁的幼子称帝,如今天下匪盗猖獗,祸害百姓,我一开始独自扫清抚州的山贼土匪,是因为他们杀了我的兄长,后来我发誓要剿尽这世上的法外之徒,是为了天下苍生。行走江湖至今,我不曾放过一个草寇,今天要我放过这两个腌臜之徒,还要我和他们在一个屋檐下饮酒,若是传回抚州,恐怕是要我名声不保。你要是敢拦我,小心我连你一起打。”
一席话,说得激昂壮阔,他自己都义愤填膺。
只是二掌柜的和一旁的年轻人听得毫无共鸣,都冷着脸退让到了一边,给他让出了打架的地方。
竹竿大侠说罢,向那两个土匪逼近了。
杀气扑面而来,两个土匪连连后退,一直退到脊梁骨贴到那柜台的沿儿上。
再无退路,只能做困兽之斗。
“给脸不要脸了你还,劈死这孙子!”一个土匪歇斯底里般大叫一声,两人抽刀前冲,向着竹竿大侠的面门劈去。
刀临到眼前,大侠突然一弯腰从两人身间穿过,只见那只铮明瓦亮的板凳在大侠背上飞速旋转,回身一击直抽一个土匪的后脑。
这一击,能运上了千斤的力道。
坚固的板凳登时碎成了八瓣,而那土匪的后脑比板凳还惨,直接炸开了花。
血沫纷飞,泼洒在酒馆的地板上。
那碎了脑袋的土匪的身体好似一只突然被剪断了线的人偶,惯性带着他往前滑了两步,随即僵直着拍倒在地上。
大侠把手中的凳子腿一扔,径直走向另一个土匪。
那土匪慌了神,他一眼看到自己的同伴已然惨死于板凳之下,自己继续反抗也无济于事。
他想逃,惊慌地斜眼寻找退路,却发现自己已经被逼到角落。
他想求饶,却看眼前的那个人脸上没有一点接受投降的意思。
只有输死一搏!
他一个后撤步,窜向竹竿大侠,身子带肩,肩带肘,肘带腕,腕带手,手带刀。
砍刀宽大的刀刃斩开锋前的空气,这一刀就是他的搏命一击。
这回总该见血了吧。
见到了。
是他自己的血。
竹竿大侠倏忽一闪,躲过了砍刀。没等那土匪反应过来收刀再砍,土匪的手就已被大侠死死握住,只一握便把他的掌骨捏个粉碎,又一折,那土匪的手臂好似根芦苇杆一样以一个和和平常完全相反的角度弯了过去。
土匪霎时间哭爹喊娘,还没等他求饶,竹竿大侠抬脚照着那还没来得及脱手的砍刀底一个寸劲弹踢,刀直直的贯入那土匪的身体,连着人一同飞出好远。
咚的一声,砍刀的尖端插进了粗大的顶梁柱,把那土匪钉在了上面。刀刃从另一面还透出半尺,鲜血顺着刀刃滴落。
那土匪还一息尚存,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竹竿大侠背过身,向门外走去。酒馆的窗户开着,晚风吹动他沾血的衣裳。
二掌柜的和年轻人这才从柜台下探出头来。
二掌柜的叹了口气,这两个土匪死,远比不死麻烦太多。
年轻人静静地看着那个被钉在柱子上的土匪。
那土匪还在动,他缓慢地挪动着胳膊,把手放到了短衣下。
年轻人挣大了眼睛。
土匪一甩手,一颗铜丸向竹竿大侠背后飞去。只是他已经失去了太多的血,扔的绵软无力,铜丸飞的一点也不快,拿这种东西当作绝命杀招恐怕是下辈子也报不了这辈子的杀身之仇了。
嚓的一声嗡响,铜丸被大侠稳稳抓在了手中。
“就这?”大侠轻蔑地冷哼一声。
“小心!”年轻人大叫,将二掌柜的扑倒在柜台之下。
但还是晚了,也不知是他的手比他的嘴皮子快,还是他的手比声音还快。但总归还是晚了。
大侠只觉得掌心一热,火光从铜丸表面的缝隙迸裂而出。他最后听见的,是那犹如炸雷般的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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