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暗示,自己已无甚主张,教我着紧想些现成措置。
“杨琅,你肯豁出自个儿去,却不问问‘李小将军’他乐意与否?瞅瞅这肚皮,鼓囊囊的,指不定还另装了个‘郡主娘娘’呢!承蒙不弃,也让我老蒜兄弟向六娘子取取真经,恁的在他婆娘身上使劲儿……”浮浪邪靡的笑声如有实质,似斑驳锈透的铁片,肆意刮擦着我的脸与肌肤,亦使我由头至脚起了一层密密的硬栗。我从未有一日似今日般挂念我的爹爹,恨不得肋下生出双翼,立时便投在他的臂弯当中,絮絮说些痴语,讨得更厚的爱怜与庇佑。
争奈时运与我颇有背驰之兆。
当时就听那小兵头子佯咳两声,正色道:“干鸟么,险抛了正经事体,还不快快把人请将上来!烦劳六娘掌眼,这个妇人可是唤作李银娘不是,你身边养娘兼作保母的那个?”
直到那声颤抖的“琅儿”入耳,我一颗悬心方才沉甸甸跌回原位,她却委实气得很了,翻手一鞭抽在临街门脸儿前的篾篓堆上,里头约莫晾着菱角、莲子、藠头诸类,骨碌碌滚了一地。休怪她,眼下银娘便是李家不二的香火,即便以后许人,也得倚仗杨氏一门忠烈,倒插门抬进来做个“布袋”。银娘既为长姐,又充两亲,拚却大半条性命才将李大哥拉扯成人,她简直是把银娘摆在神龛上来待的。
对方不做理会,只当长辈俯就稚子,耐心劝她荣养加餐,不防话锋一转,却纳罕道:“小卒闲来掐指,惊觉数今业有十一月不止,真真儿殷十娘照命,六娘势必会诞下个哪吒三太子样人物儿,上榜封神,前程可期。着,也是怪哉,”并无有人问他怪在何处,姑且算银娘那片声哽咽和了他一和。
“偏有恁底穿凿小人,我且不信,且不信敢吃忽律胆魇胜‘小李将军’,遮莫说与谁,不得气炸肝和肺。自家都是七尺汉,贴不得翠花子、唱不得长短句,媳妇子间事,六娘又身陷当局,少不得要恭请岳小娘子出来主持——哦?你说。确凿吗?小娘子怎地?——竟不见了?随处都找过?——奈何、奈何!——兀那婆妇,每日家皆由你一人祗应二位娇客,眼见得止戈在望,莫不是丧天良勾连了洞庭姓钟姓杨的水匪之流?说,图谋些甚么!”
银娘陡然厉呼,我惊得一振,随之发觉那并非是来自我身体的震撼。可她脊背都崩得弯向后去了,仍旧半语不吐。数下连扑,竟有人在棒挞银娘。裂帛声、入肉声,钻山半身朝前一拱,喷出响鼻。痛呼贯插行云,刀环互撞,似在布帛上来回擦抹。银娘声息简直跌进了泥淖里,沉沉地喘在地下,该是想恸哭罢,反倒干咽着、抖嗦着,断断续续,然而听得十分真切——环声也停了。
“明明郭郎你,赌咒说娶我进门……予我脱了干系……疼呀,救我呵……看、看在我小弟——不,看在杨家……杨家……将军死了,将军的外孙儿也……我疼呀,我一家,都是为了岳大帅、岳大帅难道不该——”银娘突然被注入了汩汩精神,兀地锐叫道:“二娘——岳二娘——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