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地下都市的巨大穹顶上,环境拟真系统开始渐渐关闭,魔都的天空渐渐失去颜色
设备维护开始了
穹顶的天幕在失去了磁欧石的能源供给后一格一格地暗了下来,整个地下都市的夜空逐渐消失了
现在在我们头顶上方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不敢抬头只是头顶这巨大的黑暗,仿佛有什么不详的东西会从中一下子窜出来将我吞噬一样
有种不好的感觉
……还是赶紧回去吧
在忻乃的家里花了比预计要多得多的时间
我加快了回去的步伐,要是回家太晚的话会被怀疑的
硬着头皮往家里走
在体验了【君临】犹如神明般的快感,以及挣脱牢笼的自由之后,真的不是很想回去
对大部分人来说,家是什么呢
是避风港湾一样的地方吗
至少对我来说不是的
只要一靠近那个十几年来被我称为家的地方我就会感到无形的压力
无论在家之外我是什么角色,到了家以后我就只能是“那个人”的儿子
仅仅是站在家门口,哪怕一路上到现在一直都展开着【君临】,得到这份能力之后那种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错觉就像肥皂泡一样被戳破了
我又变回了原先的那个“洛见”
不管是斑驳的墙壁还是门口长了些许青苔的台阶都是我熟悉的模样
从小就住的地方当然很熟悉
这栋房子本来就是母亲在结婚之前亲手设计的,连建造都是母亲委托了私人的建筑公司施工
基于母亲的喜好选择了复古的旧时代造型,乍一看和旧时代的那些民宅没什么两样
十几年间一直住在这里,从来没有变过
但是今天我却感到了一丝陌生
不、不止一丝
熟悉的大门,却像是欲要吞噬我的野兽之口一样恐怖
【君临】现在的半径被我缩小到了10米
在这个视角下,所有的物体呈现出的都是三维的透视图,我甚至能够看到自己的骨骼
当然也能够看得见别人的
10米的极限距离,正好让我能够看到家里的情形
然后
我就看到了那一幕
彻底打碎了我至今为止的人生的那一幕
在这之后的时间我也会不断在噩梦中重复经历的这一晚,【君临】的视界让我看到了埋藏在家中十多年的秘密
……家里有两个人
这么说是因为我的视角里看到的是两具骨骼
很奇怪的情形,母亲从来不会邀请谁来自己家,从来不会,小时候有几次我央求母亲允许晓明来家里做客,得到的是母亲的暴怒和三天不准吃晚饭的惩罚
……
两具骨骼中有一具就坐在另一具骨骼的正上方
地上的骨骼面朝上地躺着
看上去比较纤细的那一具骨骼虽然是坐着的,但它的脚就凭空踩在较粗的那具骨骼上方仅仅6英寸左右的位置
纤细的那一具骨骼是我的母亲,在这个透视的【君临】里我甚至能看到她浮动在骷髅眼窝里的眼球,和蠕动的内脏
但还有一具
没有眼球
只有一具骷髅
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也没有内脏
就这么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
在家门口呆呆地站着
闭着眼站在那里,看着【君临】里看到的两具不同的骷髅
实在是太突然了
我都不知道现在自己该做些什么,不知所措的样子像是张雅楠又一次倒在了我的面前
思维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
所有平时以为再平常不过的细节在这一刻像雪花一样密密麻麻地涌来,我终于察觉到那些我以为正常的事情,其实并不是正常的
诸多的细节在我的脑海里渐渐连成了一条线
为什么母亲这么多年一直习惯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上班以外从不离开家
为什么母亲不允许我带朋友到家里,每天日复一日地就是在打扫客厅,把地面打扫得一尘不染
为什么半夜起床总能看见母亲坐在客厅那张沙发上,半睁着眼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
……
天气拟真系统关闭后,温控模块也开始失效,地下的温度开始冷得我有点打寒战
一直这么在家门口呆呆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做,或者说不愿去面对
看着眼球浮动的骷髅从屋子里站起,一来,一回,在那具骨骼上方踱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那具骨骼身上一样
最后,忍耐终于到达了极限,眼球浮动着的骷髅穿过客厅,拉开屋门
“.…..”
开门看见我就站在门外
骷髅没有说话,眼窝里浮动的眼球直愣愣地看着我
我睁开眼
眼窝深陷的母亲和【君临】中看到的骷髅是那么的相似
原本对母亲那份扭曲的控制欲我是能够理解的
都是父亲的错
被爱伤害以后人就会不得不另寻依靠,为了避免再次被伤害,往往这一次会依靠地更紧,我一直都把母亲的控制解读作对我的依赖,即便反感,抗拒,依旧默默承受
“妈”我沙哑地开口
舌头和上颚因为太久没有活动而黏到了一起,我甚至能感觉到它们分离时候“啪嗒啪嗒”的响动
“客厅的地板下面,埋的那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