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了徐光启的这个建议之后,朱翊钧不可避免地心动了一下。
辽东已经丢失了不少领土,如果能从朝鲜这边获取回来,似乎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但朱翊钧旋即又有些迟疑。
大明若是当真管制朝鲜,那后金那边必然不会无动于衷。
现在的大明刚刚折损了十万兵马,傻子也知道不适合再进行下一场战争了。
朱翊钧沉默片刻,开口对着方从哲道:
“让六部商议一下吧。”
方从哲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朱翊钧。
往常要是这种事情,朱翊钧是压根不可能给六部商议机会的,自己就会决定了。
很显然,这位大明的皇帝陛下随着年纪的衰老,也产生了一定的变化。
画面一转,六部公堂之中,两派官员激烈地争执起来。
“就现在大明的这个情况,难道还要为了朝鲜和后金继续打一场吗?朝鲜不用管他!”
“不管朝鲜?那样辽东就会被两面夹击,沈阳乃至锦州都全部保不住了!”
“朝鲜都是废物军队,就算是管制了又有什么用?”
“至少朝鲜还有一定兵马,能分担一下大明的压力也好!”
【围绕着是否接管朝鲜军政,大明内部展开了非常激烈的争吵。】
【此外,朝鲜国王光海君在听说了大明准备管制之后吓得魂飞魄散,立刻派出使者携带大批资金,前来贿赂浙党成员。】
【最终,以兵部尚书黄嘉善为首的反对派取得了胜利。】
暖阁之中,朱翊钧看着方从哲送来的奏折。
“六部的意见是不管制吗?”
方从哲点头,将黄嘉善等人的意见重复了一遍,心中有些提心吊胆。
按照这个陛下叛逆的性格,不会直接推翻六部的意见吧?
那方从哲和黄嘉善的钱可就白收了。
朝鲜人万一翻脸,把这件事情捅出来……
就在方从哲忐忑不安的时候,朱翊钧缓缓点头。
“好,那就按照六部的意见去办吧。”
方从哲先是愕然,似乎不敢相信这件事情就这么简单的办成了。
但随后他就是大喜过望,忙对朱翊钧道:
“臣遵旨!”
等方从哲离去之后,朱翊钧陷入沉思。
“东林党……”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在东林书院成立之后,大量赞同东林书院读书人、官员蜂拥而至。
这些人之中,大部分都是对大明朝廷体制和既得利益者非常不满,希望能采取改革,回归到万历初年那种国泰民安,国富民强的情况来。
东林书院声势越来越盛,很快大量朝廷之中的中低级官员也被渗透。
这开始引发了浙党、齐党、楚党等得势党派的警惕。
之前,沈一贯和叶向高两任首辅相互攻讦。
方从哲虽然有浙党属性,但和沈一贯同样也有着非常良好的私交。
这才有了两任首辅的妥协,以叶向高去职换取方从哲上位。
但方从哲上位之后,又引发了东林党人的巨大不满。
在东林党人看来,沈一贯和叶向高就是公器私用,把大明内阁首辅的职位私相授受,这还了得?
东林党人原本就喜欢抨击时政,嘴皮子尖利是必然的,还有大量御史、给事中也天然亲近乃至加入了东林党之中。
这样一来,东林党人立刻火力全开,各种弹劾奏折疯狂涌入皇宫之中。
偏偏这段时间的朱翊钧或许是因为老了,叛逆心没有那么重了。
这些狂喷不止的东林党人,竟然没有一个被朱翊钧降罪。
这下子,东林党顿时声势大振,成为大明朝堂最受瞩目的党派。
浙党、齐党、楚党之中许多被边缘化的官员们也看到了希望,觉得东林党是明日之星,纷纷改换门庭,加入了东林党的行列。
其中不少人颇有名气,就比如后世闻名的钱谦益。
东林党人至此彻底登堂入室,拥有兵部尚书王象乾,太常寺少卿丁启浚,礼部右侍郎孙慎行等大佬,在朝堂中的实力发展之迅速,到了惊人的地步。
万历四十五年,六年一度的京察到来。
京察对官员进行评定审核,由评定审核结果可以决定该官员的官职升降。
故而,京察也是党争的最高潮。
风头正劲的东林党人雄心勃勃准备大干一场,东林党元老、吏部考功司郎中赵南星就公开声称:
“君子疾邪,小人报怨,皆于此时!”
面对这种情况,一直明争暗斗不止的浙党、楚党和齐党大为恐慌。
于是也就是在这一年,史无前例的“三党合流”出现。
经过一番合纵连横,东林党人在负责京察的人选推举中失败。
负责京察的两位最高负责人,分别是来自楚党的吏部尚书郑继之,和来自齐党的河南道掌印御史韩浚。
在这两人的主持下,东林党自兵部尚书王象乾以下,在朝的所有官员都遭遇了严厉的调查打击。
最终,齐党、楚党、浙党联手,在这一年的京察中把东林党人绝大部分清除出了朝廷。
但京察是楚党和齐党掌控,浙党在这个过程中也被楚党、齐党有意无意地打压了一些关键人物。
这又引发了浙党的强烈不满,在京察后期转向东林党,宣告三党合流分裂。
随后,由于齐党在京察之中大获全胜,也引发了楚党的不满。
楚党又联合东林党仅存的左光斗等人在推举大学士的会议中激烈地反击齐党,最终让齐党推举的人落选内阁。
几年时间过去,东林党凭借着在士林中的巨大威望和人心再度卷土重来,许多东林党官员重新出任要职。
这也吓坏了内阁首辅方从哲,唯恐再来一次巨大党争。
所以方从哲也是急急忙忙地禀报朱翊钧。
朱翊钧想到这里,一声冷笑。
“狗咬狗,一嘴毛。”
“咬吧,你们就使劲的相互攀咬。”
‘朕倒要看看,将来若是还有一个国本之争,你们还能不能像之前那样,团结一致的反对朕!”
说完,朱翊钧忍不住畅快地大笑了起来。
看到这里,西汉世界之中,刘邦哼了一声。
“真是一个蠢材!”
刘盈迟疑了一下,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
“父皇,儿臣总觉得这个朱翊钧的御下之处有些问题,但是又发现不了问题在哪里。”
刘盈最近被吕后训斥了好几次,明显在讨论金幕事项的时候变得主动了许多。
刘邦看了刘盈一眼,淡淡道:
“朱翊钧最大的错误,就是把臣子看成了自己敌人。”
“皇帝和臣子,本该是一体的,应该齐心协力让整个国家变得更加强大。”
“朱翊钧却千方百计让臣子内斗,若是臣子只知道内斗,那么谁还会帮助皇帝来处理朝政,让国家变得更强呢?”
萧何点了点头,正色道:
“君权和相权,确实天然有斗争的倾向。”
“但老臣觉得,这种斗争只是为了掌控主导权,是不同的政见之争,归根结底还是要让整个国家变得更好。”
“朱翊钧的选择是让君权和相权彻底对立,当一个国家两种最高权力相互斗争时,这个国家除了衰亡就别无他路了。”
刘盈听完,若有所思。
东汉世界之中,刘秀摇了摇头。
“此乃亡国之相啊。”
刘庄有些不解地开口。
“父皇曾经和儿臣说过,臣子们之间不能是铁板一块。”
“朱翊钧似乎也只不过是在分化臣子,为何父皇却如此不屑?”
刘秀哈哈一笑,点头道:
“孩子,你说得没错。君王确实不能让臣子们之间铁板一块,但君王也不能把臣子视为仇寇。”
“这也是昏君和明君之间最大的差别。明君很清楚,臣子是自己的工具,他不会和工具结仇。”
“而昏君,却只会把本该辅佐自己的工具看成最大的敌人,没有了臣子这个工具治国,国家乱套乃至灭亡就是必然的。”
“大明盘点的三个皇帝之中,朱翊钧看似没有什么大的毛病,但他从根源上对治国的认知就是错误的。”
“这也是为何朱允炆和朱祁镇不是亡国之君,但大明在朱翊钧的时候却出现了亡国之相。”
刘庄沉吟片刻,又道:
“或许只是因为大明立国两百年,弊病实在是太多了,到了朱翊钧一朝才终于爆发出来?”
刘秀哈哈地笑了起来,摇头道:
“每一个王朝只要持续久了,都一定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问题表现虽然不同,但本质都是既得利益者凭借着手中权力蚕食其他阶层。”
“这个时候就需要改革。改革成功了,王朝自然就能续命。”
“改革失败了,就比如王莽,那王朝就只能灭亡。”
“庄儿,你觉得朱翊钧治下的大明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形?”
刘庄心中一动,开口道:
“张居正的改革是成功的,但被朱翊钧废除了,所以改革最终反而是失败了!”
刘秀点了点头,沉声道:
“没错,这就是朱翊钧最大的罪。张居正已经改革成功了,纵然这改革还是不够全面,但只要朱翊钧坚持张居正的政策,营造一个三四十年的盛世不成问题。”
“有了这么一个盛世的支持,大明继续续命百年,等待下一次的改革也不成问题。”
“但朱翊钧的所作所为,却反而让这种改革从成功变为失败。”
“换言之,大明原本应该能拖延一百年等待下一次改革才会浮现的灭国危机,因为朱翊钧的胡乱操作而提前出现了。”
刘庄倒吸一口凉气,道:
“如此说话,朱翊钧岂不是等于让大明短命了一百年?”
刘秀笑了笑,平静开口。
“不然他又怎么有资格进入盘点,成为败家子继承人的一员呢?”
“朱允炆败掉的是自己的皇位,朱祁镇败掉的是最强盛的大明,而朱翊钧则是败掉了大明最后一丝国运。”
“大明这三个败家子皇帝,还真是各有千秋啊。”
刘庄哑然无言,心中却在思考一个问题。
败掉东汉最后一点国运的人无疑就是汉灵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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