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都没睡好,而和密集的血丝纠缠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在江湖与市井摸爬滚打多年的他很敏锐地捕捉到,这里面有惊疑,好奇和一丝隐藏的很深的…恐惧。
所以他很自然的便以为自己就是这恐惧的来源,刚刚跳起的心头大定。
就算有这么大的手劲,可终究还是没在刀口舔过血的嫩头青,只有花架子,看到本大爷不还是一样发怵。
络腮胡甩开了周衍的手,自信地回答道:“什么圆脸方脸驴脸马脸的,昨天来的就我们三个,亏你这小子还是个贡生,就这破记性,还不如早点收拾铺盖回家种地。”
说完这话,他看到周衍的瞳孔微微一缩,那丝隐藏的很好的恐惧好像终于在此时失去了控制。
络腮胡下意识地便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混江湖的都知道,人在情绪波动的时候会突然丧失对周遭世界的感知,这时候出手,多半能奏效。
小人伎俩上不了台面,可却实用的很。
他狞笑着将膝盖抬起,对准周衍的小腹狠狠撞了过去。
期待中的沉闷响撞击声果然响起了,络腮胡子的粗黑眉毛得意地抬起,但转瞬后,腹部传来的剧烈疼痛却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他惊愕地低下了头,发现身前的少年在他抬起腿时,右手便捏紧了,化作了拳头,狠狠击中了他的胸腹之间,而自己的右膝,距离本来的目标仅隔着一指,却再也不得寸进。
怎么会这样?
络腮胡心头大骇,噔噔噔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没能站稳。
但周衍却始终没有抬头。
……
消失了。
走廊上的本该有的血迹消失了,门页上的划痕消失了,那个国字脸的粗野汉子也消失了,而且消失得仿佛他的存在完全被抹除了一般。
丁酒不记得这件事,这或许还能用昨日所受的羞辱让他记忆错乱来解释。
可就连他的同伴也否认了,好像谁都不记得这个小小的客栈里,曾来过这样一个人。
周衍低着头,陷入了巨大的迷惑之中。
客栈里的景象和昨天并没有多少差别。
没有什么妖魔鬼怪突然来临,在这里留下断臂残肢与满地鲜血,可他却无来由的感到背脊一阵发凉。
他没注意到的是,在那个络腮胡大汉被自己下意识地一拳击中后,另外两个坐着的汉子已经面色不善地起了身,绕到了他的身后,慢慢聚拢,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包围圈。
......
上宁的雨还未停歇,雨水连绵不绝地从天空中落下,又汇聚到青石板街的凹陷处,形成了一个个小水洼。
在这条街的尽头,正缓缓走来一个撑着伞的年轻公子。
啪嗒,啪嗒,水洼中的积雨伴随着一步步轻踏溅起,这人竟是专挑积水多的地方下脚。
可那些水珠在升腾而上时却诡异地改换了原先的轨迹,避开了他的衣袂,仿佛周围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轻轻地将那些水滴弹回。
倘若再仔细看,便会发现更加令人惊奇的景象,在这样一场细密的雨里,那公子的肩头,胸口居然未曾有半点潮湿。
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踏过水洼,踏过这条潮湿的长街,这个撑着伞的青年终于在一座不起眼的小楼前停下了脚步。
他将那柄绣有金丝纹路的黑伞微微抬起,仰起头看了看那块破旧的木板,轻轻叹了一口气。
“玄机子啊玄机子,你这算错了一卦,便害我多走了三千里。”
似乎觉得心头的郁闷还未散去,他又侧过头低声骂了一句。
“这鬼地方可真他娘的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