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他并不知道大观王朝发下的银两本来足够进京赶考的士子过得很滋润,甚至在进京后还能有结余,当作失利回家的路费,只是层层克扣下来,到手已不足十一。
当然,这些钱对于那些带着书童和婢女赶考的世家子弟而言只算是个添头,可对于家境一般的士子而言,却是关系到这一路上衣食住行的救命钱,更不幸的是,周衍离家境一般甚至都还有很长的一段路。
这个早慧的少年本不该活得如此困窘,可生在大观北境边陲的小村庄里,从小无父无母,由一个老猎户抚养长大,这一路以来能够磕磕绊绊长大已然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
倘若不是六岁那年在私塾外偷听的时候被先生发现,又碰巧有些读书上的天赋,恐怕现在的周衍不是在北境茂密的森林里忍受着蚊虫叮咬寻找猎物的踪迹,便是在镇上寻了容易的生计当了一个小小帮工。
如此在温水一般的日子里结束一生,断然没有出来看看那座天下雄城的机会。
遐想间,周衍不自觉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紧接着又有些自嘲地松开手,这还没到考试的时候,怎么阵脚就已经乱了几分。
咚,咚。
门外突然传来两声紧促的敲击。
周衍收敛了心思,起身打开了房门。
外头站着的是那个名叫丁酒的小厮,手上提着一壶热水,肩上搭着一条毛巾,不住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同龄人。
“听你口音是从北边来的吧,这下雨天,不就几十文钱的事,至于嘛。”
大概是又看到周衍桌上还晾着几本书,丁酒的眼睛一亮:“哟,没看出来,你这是赶考去的?”
周衍道了谢,又微微点头,算是默认了自己的考生身份。
“在我们这儿下榻的考生可不少。”
兴许是这两天都没和生人说过话,面前小厮的话匣子打开了便有收不住的趋势,“前段日子也来了几个,可日子都还没住满,就都不声不响地没了影,要我说,你们这些读书苗子,就是太急躁了些,这考试难道也是先到先得?那我是不是也可以雇匹快马,去争个第一哩?”
周衍笑了笑,并未理会这些荒唐话。
他面色不变,轻轻开口:“可能是存了提前到京都好好温书的心思,提前熟悉一下环境也能多几分胜算。”
丁酒此时正伸着头,想看看屋里那个有些过分巨大的箱笼里究竟装着什么,但被周衍不偏不倚地正好挡住,他便只能倚在门框上继续搭话:“你这人看着就心思活泛,虽然小气了点,就算考不上也能在京都谋个生计,比我们掌柜强的多。”
周衍心中暗道这小厮真是不会说话,哪有在考生面前提落榜的道理。
倘若遇到个脾气差点的迂腐老儒,非得拿着书卷和他争个脸红脖子粗不可。
他咳了两声,把话题轻巧地岔了过去:“我方才看到柜台上放着书,掌柜的也是读书人?”
“害,他算个劳什子读书人,开个破客栈,又没什么生意,整天就知道研究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儿,据说半年前,老婆和他吵了架,都回娘家去了。”
小厮丝毫没有是在宣扬自己老板家丑的觉悟,滔滔不绝道:“我就没见过这么窝囊的,老婆走了后,店里的厨子也撂挑子不干跑了,可他却连个屁都不敢放,也难怪这一把年纪还只能呆在这犄角旮旯,要不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活计,我就不在这干了。”
周衍听他三言两语就把东家的老底抖落了个一干二净,有些尴尬地别过头,也为了躲开小厮嘴上飞溅出的唾沫星子,“人各有志,马掌柜这样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
丁酒感觉自己的恶趣味并未得到附和,不免有些悻悻,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到楼下传来了一阵喧哗。
“哎,贵客四位。”
“丁酒,快点下来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