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落在窗格上,摇摇晃晃,发出簌簌的声响。朱玉颜躺在床上,乳母在帮她往身上抹着香膏,低声道,“那边的人出来了,姑娘猜得没错,是阎氏,前头丽娘的人跟上去了。”
朱玉颜眼看着要离开,也不多感兴趣了,只冷笑一声,“未必就是丽娘的人了。我父亲这个人一生生存艰难,好容易打下这块地儿,本就生性多疑,如今他算是盯上了姨母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嘴里说着如此凉薄的话,脸上却又显出些痛苦的神色,好似那俯瞰众生的神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子民在利潭欲海之中挣扎,欲苦渡众生而不得,只能怜悯,心疼,却无法离开神位,代众受苦。
她乳母忙道,“是啊,将军差点连命都没了。”
朱玉颜一夜里醒了好多次,一直不得安眠。乳母睡在脚踏上,她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睡得都比朱玉颜要沉些。次日里一大早,朱玉颜便要起身,更衣之后,坐在梳妆台前,乳母看到她眼底两个深深的黑窝,不由得心疼不已,“姑娘昨夜又做梦了吗?”
若是做梦就好了,朱玉颜淡淡一笑,唇角勾起两个小小的酒涡来,娇俏逼人,“没有,大约是要走了,有些睡不着,待上了船再好好睡一觉。”
“姑娘这些日子,瞧着一直都没睡好过,是不是哪里不舒坦?”乳母问着,瞧着她的脸蛋儿,朱玉颜又是摇摇头,“乳母不必担忧,我哪儿都好!”
待朱玉颜用过早膳,出门准备去前头给父亲辞行的时候,丽娘亲自过来了,“将军说姑娘若是安顿好了,便可过去了。”
走在路上,丽娘几次欲言又止,见朱玉颜四处在看,想到她马上就要离开了,必定有些不舍,正寻思着要如何开口,朱玉颜则笑着道,“丽娘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姑娘真是善解人意,日后必定会得贵婿。”丽娘恭维道,“姑娘猜的没错,你父亲的意思,这一次让三姑娘与二姑娘一块儿去上京。太太昨日夜里染了风寒,三姑娘担忧不已,一大早去了前院。将军的意思,三姑娘如今年幼,上头不能没有人管教,大姑奶奶和二姑娘应多多教导,一父所出,一荣共荣,一辱共辱,此乃家训!”
因这些话是朱震所言,朱玉颜站住了,垂手聆听,待她说完,朱玉颜方缓了颜色笑道,“父亲所言,玉颜不能不听,此去上京,山高水远,路上若有妹妹作伴,自是极好不过的事。”
朱玉颜丝毫不显惊讶,丽娘越发不敢小瞧她。这件事,换了任何人,不说出离愤怒,一定大为色变,然而,朱玉颜却并没有,这份冷静、淡定实在是叫人不敢细想。
“二姑娘是早料到三姑娘会一块儿上京吗?”丽娘忍不住问道。
“并未!”朱玉颜笑道,“一来,父亲定的上京的日子本就紧迫,二来,最近这些日子也着实忙,三来,去与不去都是父亲说了算,我又何必多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