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温的老臣,自恃身份没有移动脚步。
看着这些围在身边的人群,听着你一言我一语虽然含蓄但很入耳的肉麻马屁,享受着人生中难得的“高光”时刻,徐知询再三忍耐,也还是把心中快感写在了脸上,不由熏熏欲醉。徐玠看到此处,心中更是一哂,暗道:“虎父乃有犬子。”
却听“砰”的一声,徐知谔抱起一个釉青瓷瓶狠狠地摔在地上,瓷瓶碎了一地,只见徐知谔脸上憋得通红,指着围着知询的众人,气得浑身发抖道:“够了!”徐知诲、徐知谏、徐知证也都脸色铁青,袖手立在一旁一言不发。
众人面色讪讪,悄悄移步散开。徐知询先是脸上一红,随即恼羞成怒,一双眼睛微眯,发出摄人寒光,朝着徐知谔咆哮道:“六弟,你发什么失心疯!来吊唁者皆是客,快向众人道歉!”
徐知谔闻言,朝地面啐了一口,恶狠狠道:“父王刚走不过一天,棺木尚未合上,你们就在棺前作此丑态,真是令人作呕!”
“你说什么!”徐知询闻言更是大怒,大踏步向前摆起架势就要上前用拳脚“理论”,徐知谔也是一副来者不拒的模样,一场好戏即将上演。众人见状纷纷就近抱住二人。徐知谏插在两人中间,大吼道:“够了,父亲才走了一天,你们就要兄弟阋于墙内吗?!难道非要把我们徐家的脸面丢尽不成!”
闻言,两兄弟稍微冷静,虽然依旧剑拔弩张,但也稍微暗自忍耐,各自气呼呼分立正殿两侧。知诲、知谏、知证三兄弟不约而同站在了知谔一侧。徐知询见状心中更是愤懑不已。其余众人见状,纷纷告辞出府。
徐景迁将一切看在眼中,心中暗道:“徐知询固然有不对之处,甫一上位,就按捺不住喜色,不免让人看轻。但徐知谔更是丝毫不顾忌场合,一番发作令乃兄下不来台,威信扫地,人望大失,也不知其是真的气愤不过还是有意借题发挥故意给知询一个下马威。但不论是有小聪明还是真糊涂,手段都太下作,上不得台面。唯有徐知谏勉强算是一个人物。不过,由此看出,徐家诸位兄弟不足为惧,我在金陵更需好好结交各方面有力人士,为大计早日奠定根基。”
当夜,徐景迁、朱匡业以及众位随从在徐知谏院中歇息。徐景迁安排好诸位随从住下后,刚回到房间,朱匡业紧随其后敲门走了进来。拿着一个小瓷瓶,瓮声瓮气道:“这是我随身携带的伤药,对伤口结疤愈合有奇效。”说罢,把瓷瓶往景迁怀里一塞,大步流星往门外走去,仿佛火烧屁股一般。徐景迁看了暗自摇头,心道:“朱匡业看似相貌粗狂,没想到也不完全是一个粗鄙汉子,今日一番磨难也算是值了。”
大腿内侧部分伤口已然结痂,犊鼻裤被汗水和血水浸湿后紧紧粘在身上,在贴身伴当的帮助下,费力脱下衣服,部分结痂伤口撕开挣开,血水哗哗外流。徐景迁忍住疼痛,指挥伴当用干净手帕蘸着清水小心擦拭伤口后,将药膏轻轻涂抹在伤口处,裹好一层细布,然后用温水擦拭全身后,不顾伴当的劝阻,换上整洁衣衫,走向正殿为徐温守灵。
正殿中,兄弟五人仍如仇雠般分作两团,几名孙辈靠着柱子酣然睡去。徐景迁靠着前世通宵的劲头,忍着大腿内侧火辣辣的疼意,熬过了最为困顿的丑时。一夜无话。
第二天上午,吴国朝廷使者在众人的期盼中姗姗来迟。徐景迁跪在众人中间,听着使臣抑扬顿挫的高声唱和,骊四骈六的妙笔诉说着徐温的种种丰功伟绩,徐景迁靠着两世积累听懂了绝大部分内容,旨意洋洋洒洒上千字,其实可以归结为一句话:追赠徐温为齐王,谥号忠武。
徐知询接过旨意,谢过吴王恩典后,悄悄将使臣拉在一边,轻声问道:“就这一封旨意吗?没有其他了吗?”
使臣缓缓摇头道:“没有了。不过据下臣所知,左仆射以先齐王遗志,劝进吾王登基,大王已经首肯,将择吉日即皇帝位。”
徐知询闻言,忽然一个转头,恶狠狠地看向徐景迁,大声喝道:“景迁,即日起到我院中安顿!”
《后唐英烈传》:朱匡业……侍世祖于微时,数有功……嗜酒使气,晚年常宴乐及醉,辄抚须笑曰:“吾为从龙元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