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树密,为子夜的黄昏新添了几分晦涩。桥尾,一片静寂,没有鸟声。河水似乎是干涸了,河床却是湿润的,生命在里面翻腾。
“喓喓打得好算盘啊。整个虫族都被你瞒过去了吧。啧啧,连我也差点要被你骗过去了。”
“我能有何打算?倒是你心术不正还妄自诽谤他人。”
“可你还是信我,不是吗。不然也不会来了。快去看你的好妹妹吧。我无意伤她,只是她太不听话了。用刺扎我两回呀。啧啧。简直要痛死了。”
角落黑暗处,什么东西簌簌耸动。
“那是你活该,像你这样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原先不曾注意过的一团藤球慢慢舒展开来,吴能半蹲着,口里止不住地骂,一边还死劲儿扭拽手上的两条蔓草。衣服以外的地方显出一道道或红或紫的勒痕。
齐孱的眼里掠过一丝凌厉。
“把她放了”我沉声。
“你先叫她不许乱动,碍我的事。”
我看向吴能,她的一张脸憋得通红,仍是忿忿的。凝视良久,才缓缓点了点头。
藤蔓旋即收走,却还堆在吴能脚边半步远的地方,恰好逼得她不能移动。
又一挥,另一丛碧草也围拢过来。
见我凝神,他似是觉得有必要好好解释一番。“这是禁音兰,不伤人的。只是让她那张臭嘴消停一会儿。她在里头好好的呢,你大可放心。”说罢,撩起一角来给我看。我方才心下安稳了。
“你为何能控制藤蔓。还有,你究竟是谁?”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我们可是血肉至亲。刚才怎么这样护着那个小妮子呢?别忘了谁才是你亲舅舅。”
果然,是上一代虫王留下的雄虫啊。唯有虫王亲嗣,才不惧人类刀枪。
雄虫虽向来无名分,却能在幼虫孵化的十七年里,暂代部分王职。幼卵孵出后,他们通常都会自行消隐。可这。。。这虫贪恋残生也就罢了,竟还能受这蜕身礼,人一样的出现在我面前。模样只是其次,气味也逼真得让人分辩不清。虫族精通此巫术者只有一位,可它效力多年,断没有擅自行为的道理。可面前这人又作何解释?何况,既早已认出我,又何必等这许多天?
事事纠葛,分解不清。周身血液一齐涌上大脑,又像是要化作蒸汽,热腾腾向上飞旋。鼻尖嗅到一股粘腻气息,身体便忽然地前后跌晃起来。树林也是醉醺醺的,荡漾着一层又一层紫色的波纹。桥、树、活着的会说话的人,都在波纹里变得扭曲了。
毫无防备的,它突然向我袭来,指甲又长又尖。五只指甲,从上往下,刺破我的肩头,却未能深入胛骨。
我矮身,解放肩膀的同时,顺势从背后绕袭,两手深深刺进皮肉,刺破骨骼,直到触及粘腻的液体。
“冒牌货怎样努力也赶不上正统虫王吗?”它忽然嘲笑一样看着沾染了我鲜血的手。
“分明连血都是一样的,可一个可以在阳光里生活。一个却要永远沉睡地底。哪怕能当十七年的王呢,却也只是一个连记忆也不能留下的狗屁副主。”
未说完,四周的藤蔓迅速地向我靠拢。我转身一跳,飞身上树。
树下,却有影影绰绰的一大团,似是要袭上来。我暗道不妙。
仗着自己有点底子,便自以为可以随去随来,却怎知它还有这埋伏一手。
不敢大意,我旋即做好了迎战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