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没几天就在监狱大空地上公诉审判。储三,我看到储三了。”
“他怎么了?”
“他手上沾有血,有苦主指证了他,当堂判了绞刑。我出来前几天,理法院的核准书就下来了,储三跟四十几个绞刑犯,在空地的木架子上被挂了脖子。我们上千人就在那里看着,看着他就跟一只掐住脖子的鸭子,蹬了一会腿就没了。”
倪二直勾勾地看着前面,心有余悸地喃喃说道,说到“没了”时,吓得浑身又哆嗦起来。
停了好一会才继续说道:“那些后面被抓进来的,有几百被判了十年以上苦役,被当差的拉走装进车里,说是送去挖矿;有几百被判了流配,说是被送去琉球郡,那里听说是九死一生。剩下三四百号人罪轻些,只是些偷鸡摸狗的小罪,被判了三到五年劳改,被送去挖河道和修铁路去了。”
“看到那些家伙被宣判时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被拖走时,哭叫得那个惨啊。我就想起,如果我的案子没有早判了,要是归到他们一起,最少是要去吃五年劳改,搞不好就去挖矿去了,这辈子能不能回来都不知道了。到那时,你们娘俩可怎么办!”
说到这里,倪二这五大三粗的汉子,伏在膝盖上,居然嘤嘤地哭了起来。倪二妻女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等倪二好容易平复下来,便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我说我怎么运气这么好,逃离了大祸,却不想是芸兄弟救了我。回去后我要好好谢过他。”
“当家的,芸二爷搬走了。”
“搬走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倪二妻女把刚才隐瞒的一些事说了出来,倪二忍不住恨恨地说道:“你们怎么这么糊涂!场面话都听不出个好歹来。芸兄弟这些年是跟着贾府琏二爷,现在琏二爷可是南都金陵的同知。我们这条街面上,也就他是跟官爷们打交道的人。官面上的事不求他,你去求储三?而且这官面的事,最是弯弯绕绕。这里又是天子脚下,不是天高皇帝远的偏远乡下。给钱就放人,谁那么大的胆子。”
倪二说了一通,最后叹息道:“唉,你们这两个妇道人家。”
“爹爹,芸二爷的恩情我们总要谢过,要不去贾府找找,他是贾府的人,应该能在那里知道消息。”倪二女儿突然记起贾芸似乎长得不错,个子高,皮相又好,还有本事,确实是个良配,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呢。
听着女儿怂恿自己去找人的话,倪二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叹了口气说道:“人家都搬走了,连口信都没留,意思很明白了,我的情义已经还了,就两不互欠了,要跟我们撇清关系。真是个没见识的妇道人家。”
倪二忍不住又骂道,他当初借钱给贾芸是出于义气。但后来看到贾芸出息了,未必没有几分结交攀附的意思在里面。他街面上常混的人,知道在街坊和地面上再牛皮哄哄的人,遇到官差,瞬息间就能叫你变孙子。能有一条通官面上的路,倪二何尝不想?只是现在这条路却是被婆娘给斩断了。
倪二婆娘被骂了几句也恼了,“你要是不喝马尿犯浑,能被官爷逮了去?我是妇道人家,你能指望我怎么去救你?就算是卖了肉,也没人稀罕的。你当我不知道储三那鳖孙藏着坏心思?当我不知廉耻啊?可是你说我该怎么办?当家的爷们出了事,天都塌下来了,你叫我们怎么办?”
说罢倪二妻女抱头痛哭,倪二在一旁坐着,许久也不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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