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陷入了沉寂,过了好一会,杨慎一才开口道:“韩相,此等紧要关头,我等万不可掉以轻心,更不要轻易动摇。否则不仅江山社稷危险,个人及家族也是万劫不复。”
韩东国沉声道:“这个我知道。而今关键在殿帅和侍帅这两位身上,不知冯将军跟那两位谈的如何。”
“尚伟民尚将军完全靠得住,可他手里的兵太少了,仅能守住皇城。侍帅金海辉金将军,手里的兵马倒是够用,足以掌控整个京师,就是怕他精明过了头。”
等了一会,冯遇仙风尘仆仆地进来,进来先随便端起茶碗,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韩东国嘴巴张了张,没有做声。
“已经叫五城兵马司戒备外城和七门,侍卫司已经戒备内城和九门了。宫里是什么章程?”冯遇仙喘了口气问道。
“立皇四子为新君,进皇贵妃为皇太后,皇太后为太皇太后。”周天霞答道。
“大行皇帝不是立了广平王为储君了吗?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还在这里出什么幺蛾子?”
“最后一线机会了,不搏一把就再也没有机会。而且有不少人就想把水搅浑,好想着从里面摸出一条大鱼来。”杜云霖看了一眼韩东国,沉声说道。
冯遇仙坐在那里想了一会,突然脸色一变,一拍大腿道:“坏事,难怪我就觉得西山营前些日子不对头。”
“怎么了?”韩东国等人
“我们只顾着盯京营和新三营。京营什么鸟样大家心里都有数,也不放在心上。新三营去年大行皇帝整饬了一番,正老实着,却想不到西山营那里埋着雷呢,那里有上万兵马,一动起来会动摇京畿的。我马上去看看。”
“这里的事还全指望诸位阁老了。”冯遇仙语重深长临走前说了一句。
“京畿的安稳就全靠冯将军维持了。”
看到冯遇仙远去的身影,杨慎一叹了一口气道:“冯将军还是差些道行,还是有些人不服气他。要是姜老将军还在位置上,那些小鬼早就安靖了,那会有这么多破事。又或者要是东宁镇的刘将军过来,也能镇住这些牛鬼蛇神。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周天霞却淡淡地说道:“或许是枢密院这边不想掺和进来,甭管哪位新君上来,都要他们出来维持局面。要是瞎掺和,怕沾了包啊。”
半山堂里一片寂静,众人没有做声。
杨慎一四人已经除去红袍和金银花翅,换上缟素服、乌纱帽和黑角带,在旁边看着吴宝象等人收敛隆庆帝的尸身,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君臣一场,终于要阴阳永隔了。只是后宫贪愚恋栈,撕下脸皮要来争,他们这些做臣子既要遵循大行皇帝的嘱托,又要维护他的颜面,左右为难,僵持在这里。说不定还要影响大行皇帝的哭丧、吊灵、入殓和下葬。
杨慎一暗暗在心里叹息,大行皇帝性子隐忍刚毅,却又过于执拗和好脸面。仁庙先皇传他禅位,就是想用他的刚毅,清肃和扭转朝中的弊端。
这些弊端传自前周,数百年的沉疴积疾,原本在太祖皇帝开新朝时就该清除干净。可惜由于本朝立国的特殊性,妥协多于斗争,一切都被掩盖下去。太祖庙和高庙先皇一直在暗地里清厘。可是到了仁庙先皇,因为拥戴之故缓了一手,结果暗潮汹涌,几乎难以掩盖。
仁庙先皇知道自己下不去手,迫不得已才禅位给大行皇帝。原本是一步好棋。只是身不由己,一个舍不得放权,一个想要独揽大权,太上和圣上两位明争暗斗了好几年,浪费了大好时机。等到仁庙先皇仙逝,大行皇帝有机会大展宏图,结果,唉,造化弄人啊。
杨慎一一边流着泪,一边想着这些糟心事,真是悲从心中来。
即将黎明时,突然看到西城方向有火光晃动,然后隐隐约约有喧闹声传来。奉先殿里的四位阁老脸色顿时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