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家里,也不祝贺,不吃寿面寿酒,只是粗茶淡水,念佛吃斋。
想四十岁那年,何等风光。想去年四十九岁,也是宾客盈门,大家齐聚祝寿,并都是许愿待到一年后,总瓢把子五十大寿时,一定要把寿礼准备充足,把寿宴办得热热闹闹的。四十大寿时只唱了十天戏,五十大寿时,戏班子由大家分别请,唱足一个月。
世事如棋,根本想不到,真正到了五十岁这天,曾经的范总瓢把子,家里竟然是冷清得很,非但没有人大吃大喝,没有一个人来向他祝寿,连他自己,都吃斋念佛了。
急来抱佛脚,不知道,这次的抱佛脚,是否还来得及,是否还有效。
但抱了,或许,总比不抱好。
迄今为止,那收到红豆留诗者,无一人能够幸免。
范天星会是例外吗?
三天后,范天星除了留下水中龙和几个杂役,将其余人等,都遣散回家,虽然众人都是摩拳擦掌,要与总瓢把子同进退。范天星却只是摇摇头,摆摆手。水中龙说道:“各位先回去吧,范师兄不愿连累大家,如果范师兄一天后安然无恙,大家两天后,自可回来的。”
这天下午,汤云鹤陪着那白面书生过来了。只见那白面书生,白衣白裤,身材高大,面上无须,与人交谈时,面带微笑,甚是亲切平和。一人独处时,面上却又略显忧郁神色。范天星尊称那白面书生为“先生”。
白面书生早已听汤云鹤谈了武林判官之事,来到那两行字之前,默默的看了片刻,初时略有惊骇,其后恢复平静,面上依然微露笑容。
那范天星在边上看着,心想此人或是想自己功力在那武林判官之上,才露出笑容来的吧,那求生希望,又是多了三分。
这夜子时开始,那白面书生,就坐在范天星身前不远处。范天星与师弟水中龙两人,对坐着喝茶,此时彼此,自是没有多少话可以交谈,甚是沉闷死寂。那白面书生,只是静静坐着,很少饮食。那汤云鹤,却也留了下来,在一边独自坐着,亦想看看接下来所发生之事,到底将如何。长夜难熬,大家多半都在闭目养神。
那范天星之如厕吃喝等事,却也照旧,心想自己大命即将不保,这数日来,虽有忏悔之意,不再大吃大喝,但临死之前,该吃点的,还是吃点吧。想不到,昔日威风八面的总瓢把子,今日竟做了个束手待毙,等死之人。
他已经这般等待多日,心知该来的,必定会来,倒也没有最初那般恐惧了。
又想那武林判官取人性命之前,必会予以宣判,不致突然袭击,于是也就照常行事,只是就在那白面书生左右。
大厅一侧墙面上,挂有一个西式闹钟。此时申时已过,这第四天,已经过去九个时辰,却还未见那武林判官露面。只要捱过这最后三个时辰,那武林判官,对范天星所犯罪孽,也就不再追究,他也就安然无恙了。
他的心里,自是希望那武林判官,永远不要来了,来了,眼前这白面书生,与他周旋,若是能够捱过这最后三个时辰,自然也是平安无事,从此,他还是那威风八面的总瓢把子。至于他自己,竟然已是完全放弃抵抗,要任凭那武林判官主宰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