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院去,重新来到了人间。
正是寒冬腊月时,草木肃杀,放眼望去那原本成荫的树都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干,唯有这山中的松竹还有些活着的样子。
姒见山中如此,便也没那个心思一路走下去,只转身来到云端,远远地看着行人。
忽而听得琴声中颇有淡泊之志,姒也不做他想,便循声向苏门山去。
来到了苏门山中,姒只在云端,拨开了云雾往下看,心道:那弹琴之人怎的这般天气里身着单衣,竟还不束长发以覆身?
这还不要紧,姒再仔细看,才发现那人弹的竟是一弦琴!
以一弦而作音,竟自成曲?姒心中大惊,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之人,莫不是琴宗之祖下凡来了?她抬手掐指算来,不觉深吸了一口气:这是苏门先生,孙登。
正在这时候,姒见有人从院外走来,一路来到孙登跟前。来的那人有几分眼熟,姒略作思索才想起——阮籍。
姒一心只听琴,也不在乎阮籍到底与孙登说了什么。不过那孙登,好似知道有人诚心来听琴的一般,便是手下琴音不绝,心中清净不改,竟是一个字都不与阮籍说。
阮籍几番求教不成,又在一旁立侍许久,终于长叹一声,而后离去。
姒见得阮籍离开,才遁形于风中向那人靠近,想观摩一番孙登是如何以一弦作曲调的,不想刚走近了些,一曲已毕,就听得孙登开了口:“贵客既已降临,为何又不现身?”
姒听得这话,只得现出人形来,上前去向孙登盈盈下拜行礼,丹唇轻启说道:“先生恕罪。”
孙登先向姒点头示意,继而仰天大笑。
“先生,笑什么?”姒见孙登如此,只一脸疑惑地发问。
哪知姒不问还好,这一话问了,孙登索性长啸一声,若鸾凤之鸣。若非此时寒冬,必能引山中百鸟来朝。
等得孙登兴致已毕,才上下仔细打量了姒一番,开口便是:“姑娘所求者,技也,勤加修习即可,何必来听老夫这不成曲调之音?”
“先生说笑了。”姒不好意思地低了头,继而又说道,“先生琴技精湛,我……只想观摩一二。”
孙登大笑,继而起身收了琴,便要离开,只留得话音落在姒耳边:“效其形不如晓其意,晓其意不如入其境,入其境不如通其灵。”
姒见孙登离去,只站在原地琢磨着孙登这两句话,猛地想起当日说那位姑娘琴音无灵性的话,却不想自己今日才知“入境”“通灵”的话,心里只暗道:还好那事儿已无人知道,不然岂非班门弄斧?
四下看来,孙登已不知何处去了,姒还觉得方才那一弦之音仍在心头,遂念诀取了琴来。
姒随意坐下,将琴放在腿上,闭目凝神仔细回想着方才孙登手上的一起一落,可——
“你在干什么?”琴魂大概是在琴中待不住了,的确,这一弦之音,不得精髓,当真是能比那伐木拉锯更难听。
姒看了琴魂一眼,略皱了皱眉,又看向了琴,心中不免有些泄气,只应道:“方才听苏门先生一弦之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