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芒更摸不着头脑,他这话似乎是在气季家三老仗势欺人。
说完此话,李平便对着苗芒长跪不起,头也不抬。
整个二堂又是一片寂静。
苗芒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便环视众人,想找个援兵。
花桨仿佛想到了什么,低头沉吟,一双俏眉紧缩;
李宝钏已不再流泪,只是满脸的戚容,两眼无神得盯着堂中的柱子;
季心远三人,都铁青着脸,死盯着桌案下边,苗芒被他们盯着,只觉腿下凉飕飕的;
怀中的猫倒是悠闲,在他的锦袍上随便抓着玩;
只有刘师爷一脸平静得在旁站着,苗芒便悄声问他:
“刘师爷,现在当如何?”
刘师爷捋了捋胡须,皱着眉头,思索良久,不知道拔断了多少根胡子,方才从嘴里蹦出了六个字:
“当先追回财物。”
苗芒冲他翻了个白眼。
苗芒又想了半天,轻咳一声,装出做父母官的威仪,大声道:
“李平,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错了就要接受惩罚,这是男人的担当;违法了就要承担刑罚,这是公民的义务;是无论古今都要遵从的道理,也是国家能长治久安的基础。”
“本官判你……”
他忽又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这罪名该判个什么刑罚。
“……咳咳,总之,你先将李宝钏先母的玉镯交出来。”
苗芒说完,却不见李平做声,他还是保持着跪伏在地的姿态。
林欣儿轻轻摇李平,不断轻声唤着“表哥”。
桌案太宽,李平伏在地上,苗芒也看他不清,便站了起来,可还没站起身,便听得林欣儿“哇”得一声大喊,口中不断号着“表哥”。
花桨大喊一声“不好”,便抢了上去。
李平已经斜倒在地上,双目紧闭,胸前殷红一片,右手握着一把匕首,匕首的另一端插进了心口。
苗芒完全呆住了,傻傻得站起来,手足无措,不知该做什么。
听得右手边又是一阵慌乱,丫鬟惊叫出声,喊着“李夫人”,回头看时,是李宝钏又昏了过去,两个丫鬟在手忙脚乱得掐着人中、顺着胸口。
李平的手握刀柄握得很紧,花桨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他的手指掰开,匕首直直穿过肋骨的缝隙,直插在他心口的位置。
他插刀的速度应该很慢,很疼,却忍着没有吭出一声,是不想让人察觉。
他这是一心想死。花桨心惊不已。
身侧的地上,还留下一个“九”字。
李平右手食指沾有血,应该是他生前用最后的力气写下的,“九”字后边似乎还有什么没写完。
花桨摸了摸李平的脉搏,什么都感觉不到;摸脖子,也没有了跳动。
李平已经死了。
花桨盯着李平胸前的殷红一片,也完全呆住了,不断回想案情,回想李平所说的话。
苗芒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也过来查看。
花桨转过脸看他,苗芒吓了一跳,花桨脸色像纸一样,白得吓人。
她从一开始进二堂,脸上都一直是笑嘻嘻的,不是眼睛在笑,就是眉毛在笑;就算不笑的时候,酒窝里、眸子里都带着几分笑意。
如果这笑是酒,恐怕苗芒早就不知醉成什么样了。
可现在,花桨的脸上没了半点笑意,她喃喃得对苗芒道:
“我错了,我弄错了。”
花桨确实弄错了,弄错了好几点。
她原本以为,李平刚才说的话,只是为林欣儿求饶;其实是李平已有死志,在留遗言,李平是在将所有的罪责担在自己的身上,希望花桨能在自己死后,不要再牵连林欣儿。
而且,李平的死,让花桨将许多之前忽略的线索,一下子串联了起来,她已经明白了,这起看似普通的“捉奸案”,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原因只有一个:
李平的罪,本不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