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了这清澈怡人的溪水,只觉实在口渴难耐,便自寻了上端,蹲下身子,以手掬起一捧水,畅饮起来。
溪水甫一入喉,便觉通体百骸都于这激灵之间清爽了起来,只恨自己没随身带个水囊,不然倒可以装些回去,泡茶也罢,解腻也可,都是上佳之选,一时又暗笑自己痴傻,便是今日回了,她既住在这附近,又何尝不能再来呢?
一人二马稍歇之后,赤兔又领着头往溪水上端更为茂密的林间走了,堇衣见此也忙提脚跟上,只觉这马实在雅趣得紧,自己能遇上这处好风景全然要归因于它,不知其主人又是何等风流人物,就放任它在这山间自顾闲逛,半点不操心。
而越往幽暗之处走,堇衣便越觉实在妙哉,从远端看这处时,原以为内里该是茂密逼仄,却不想竟是别有洞天。
溪水叮咚不见水,藤蔓缠翠闭遮阳。
天地间仿佛只剩挺拔的修竹和满目的苍翠,天光若要进入这片天地也只能透过头顶的枝桠,寂静之处、斑驳之间更显得一世界的绿波妩媚,逡巡间只觉恍如隔世,若有仙境也只当如是了罢,堇衣恍然想到。
再向内步进时,便见一块浑然天成一般的巨大青白石料,仿佛衬底一般嵌在潭水边,缘岸亦有许多参差石料,只都不如当间的那一块,玲珑仿似玉石,剔透恰似波光,其下水光粼粼,其上端坐着一个白袍男子,虽未得见其面容,但只窥其背影,便已深感其萧萧肃肃、皎皎如月的气韵。
白袍男子仿佛听见了身后的响动,并未回头,依然入定一般,只握着手中的吊杆,既不言语,也未动作,赤兔和白灵也一派悠然自得。
堇衣只觉此景虚幻至极,此致幽清过甚,一时感佩,也不言语,就地席坐。两手托着腮看了一会儿男子背影,又看了一会儿二马神交,便径直躺下,不知是否此地实在缱绻,还是此时氛围宜人,不觉间便有些迷糊浑噩起来。
“终于上钩了。”男子带着笑意的低沉语调传来。
堇衣直起身时便看见他正收着杆往上,随后将一条肚白细长的鱼从钩上取下,放进一旁的竹篓中,这过程中她只呆呆地盯着眼前男子的侧脸,只觉这周身的慵懒气度似曾相识,而这侧脸也莫名透着一股熟悉的意味,她在哪儿曾见过这样姿容绝尘的男子呢?
白袍男子收了手上的一尾鱼后,也逐渐回转过来,一脸笑意地看着堇衣痴痴望着他的模样,并不言语。
堇衣愣愣地盯着眼前这张脸,脑海中的一片黑沉仿佛突然有流光划过——她见过这张脸的!那个临溪的松柏少年!
她还曾试图找过他,却不想有朝一日竟会这样相逢,一时只知望着对面的少年,两人便就此对视着。
仿佛许久之后,堇衣看见他嘴角的笑容似乎越阔越大,眼中的笑意也越来越浓,沉甸甸的仿佛立马就要满溢出来一般,无意识地喃喃道:“我曾见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