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2020年春节

;张老汉安慰了几句大女儿，挂断了电话，他的最后希望就放在大儿子一家了。

    还没等张老汉坐下喘口气，电话又响了。

    “爸，我们车队接到任务，去疫情严重的地区运送防疫物资，不能陪你回家过年了。素琴还在张灏家看孩子，张灏和他老婆春节也加班。”

    这第四个打电话的是张老汉的大儿子张家艺，他是一个货车司机，常年在外跑运输。

    张老汉最后的希望破灭了。他从进入腊月就开始准备年货，院子里堆了几个大雪堆，埋的都是过年的硬菜，除了自家养的十几只笨鸡、几只大鹅还有从市场上买来的半架笨猪和两只剥了皮的绵羊。苞米篓子里是他从市场上买来的孩子们小时候爱吃的粘豆包、粘饼子和冻梨。不大的仓房里，梁上吊着抄熟的花生、瓜子还有各色糖果。几串他秋天去山里采的榛蘑、松蘑在仓房的屋檐下随风摆动着。老汉看了一圈这些囤积的年货，有点傻眼。

    心想，孩子们都不回来了，这些东西让谁来消化啊。一向勤俭节约的张老汉，对着这些年货犯起了愁。

    他一个人回到暖炕上，这个能睡十几人的大炕，是他今年夏天才找人盘的，里屋还有一个类似的大炕，他都想好了，孩子们都回来了，男的住外屋，女的住里屋，这两个大炕能解决孩子们回来睡觉的问题。

    这第一年的全家集体大团聚，因为什么疫情，就这样泡汤了。孩子们都不回来了，一时让他无法接受。张老汉记得2003年的非典，作为农村人，他没有太多的印象，只记得那个非常时期，他每天和老伴赶着牛车上地干活，似乎这样的传染性疾病到不了东北偏僻的小村庄，可这次，电话里，孩子们一再提醒他别出门，也不让外人进来，看来，这次“疫情”比非典还要严重。

    张老汉这样想着，从墙上取下一串铁锁链，走到院子里把木制的大门锁上了。

    回到屋里的张老汉，一个人抽着闷烟，想着想着，她开始为孩子们担起心来，他一夜未眠，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他想起了死去的老伴，不禁老泪纵横。

    开始的时候，他担心在医院工作的大女儿一家，后来又开始为当护士的小女儿和当警察的小女婿担心，他几次拿起电话又放下，想知道他们那边的情况又怕影响他们的工作。

    张老汉2020年的春节，注定是一个给他带来彷徨和痛苦的节日。

    邻居陈大顺也是一个人过年，他是一个快乐的单身汉，终身未娶，他一直住在大队的公房里，他最近经常到张老汉家串门，看到张老汉大门紧锁，便拨通了他的电话，电话里他听说张老汉今年也是一个人在家过春节，就给他开玩笑说：“孩子们不回来，你可别在家吃独食，有酒有肉叫上我，我陪你过年。”

    张文书老汉哪里还有心开玩笑，只冷冷地对着电话说了最后一句“你回去吧，现在外头出现了瘟疫，孩子们不让出门，也不让外人进门”就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