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我不敢去长安?”
他凉凉一笑,脱下脏了的喜服,随手扔到地上。
一股燥热之气在身体里左冲右撞,他不耐地扯松领口,微微露出紧实的胸膛。
心心念念的不就是想知道她从哪儿来的么。
之前她也曾说过想去长安看看。
魏宁陈昭和郭焉等人在前厅得知消息,已经急忙赶了过来。
看到身负重伤的魏徵,魏宁先是一顿,下意识就去看魏承。
将军的脖颈和手背似乎也受了伤,但是这点伤比起在战场上受过的,算不上什么。
一片狼藉的草地上,染上血污的喜服被扔弃一旁,他走过去,捡了起来。
魏承悠悠地卷着袖口,露出小臂流畅遒劲的线条,他侧首扫过跪着的人群,视线落在那道战战兢兢低着头的妇人身上。
“这些日子,我是气昏头了,忘记你了。”
他笑了起来,缓缓走过去。
沈母抱着沛霖,浑身僵直,瑟瑟发抖地低头看着眼前的地砖。
一双玄色锦靴映入眼帘,低沉凉薄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她浑身汗毛直竖。
“她要走了,想必也交代了你不少吧?”
“敢把你扔在这里,看来是料定了我为了孩子不杀你。”
他冷眼讥诮。
“她倒是想得周到,知道给你找个护身符带着。”
阴影笼罩住她,一只沾染血污的大手伸过来,一把拎走了她怀里的婴儿。
“你告诉她了?”
沈母浑身瘫软枯坐在地上。
许媪和蓝玉绿珠等人都心疼地抬头瞧了一眼。
离开了已经习惯了的怀抱,挨着父亲冷硬的胸膛,垫着父亲不够香软的大手,沛霖手脚挥舞,脖子上的珠链哗啦作响。
婴儿一撇嘴,又“哇”的一声,细声细气地哭了起来。
她们日夜守着女公子,原本没娘的孩子就让人心疼,又日日照顾,此时孩子一哭,难免都有些不忍。
沈母已经吓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魏承也无需她的回答。
他脸色铁青:“她还真是心疼你,一个罪奴,也费尽心思的如此算计。”
“知道了又如何。”
他笑了笑。
“早该知道了,姓王还是姓沈又有什么分别?”
三个月了,依旧没有她的消息。
就算是有蛛丝马迹,待他的人赶到时,也早就人去楼空。
她能去哪儿?
还有何处可去?
长安......
王家......
江行舟......
他脸色一沉。
“派一批可靠的人,去长安,盯紧王家和江行舟。”
他换了个姿势抱着孩子,左手掌托着婴儿的臀,右手臂枕在婴儿脑后,轻轻地晃悠着。
“是。”魏宁点头。
“还有。”他顿了顿,艰难道:“各处的匪寨,妓馆,牙行,还有义庄......”
他胸口一阵闷疼。
“无论大小,都要细细的查。”
“是。”
斜阳欲落去。
一抹金阳洒在孩子的脸上,婴儿眯起眼睛,蹙起淡淡的眉毛。
他抬手遮住她的眼,端详着她下半张脸。
圆圆的,肉肉的。
挺翘的鼻子下,小小的嘴巴嘟起,不知道是在生谁的气。
她当年被府中刚失了女儿的侍女偷走逃到幽州来时,大约也是这副模样。
婴儿肉肉的小手抓着挡在自己眼前的大手,捏住父亲的食指。
那样小的一只手,只能堪堪握住他的一指。
婴儿忽然咧嘴笑了起来。
“咯咯咯——”
满心的怨恨忽然又像破了的水囊,骤然地泄得一干二净。
“就这样吧。”
他抱着孩子,声音也忽然无力。
寂然走过跪着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