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朱上前道:“赵王闻秦王公子至,沐浴斋戒以待。奈河水大潦,邯郸以东尽为泽国。邯郸变乱,不敢辱公子视听,乃命臣恭迎公子,屈尊枉驾,就于邺中聆大王训教!”
行人虎答道:“公子等既奉王命,自当亲赴邯郸,面见大王,焉敢劳动大夫,屈尊相就!”
郑朱道:“臣得瞻公子尊容,面受大王之教,幸何如之!”
二人相互叙礼,揖让到馆驿之中。
三乘辎车,皆卸下御牛,立于庭中,每乘车旁两名行人。阶下每边两名持剑武士,阶上一边一名,两边廊下各有二名。公子缯强撑着病体,坚挺着腰杆,立于阶上。五个儿子立在他的身后。见照壁两侧有人转出,公子缯叉手当胸,缓步下阶。五个儿子也跟着下阶。郑朱立即趋步而前。行人虎高声唱道:“秦公子缯谨迎大夫!”
郑朱行礼,道:“臣郑朱,奉赵王命,拜谒公子缯。公子但有所命,臣不敢辞!”
于是两人相揖后,拾级而上,至于堂中,两边坐下。按理赵是主人,但这里是馆驿,断不能刚进来的就坐东道,只能让秦人坐了东道,郑朱自己居于客位,县令居于下首。另有两名随从坐在后面。秦国这边,自然以公子缯为上首,行人虎居于下首,五个儿子坐在公子缯身后,四名行人坐在行人虎身后。
行人虎首先发言道:“秦赵两国,同出一源,世相兄弟;秦之世家,多为赵氏。王乃命臣,谨备所产,以聘于王!“公子缯从怀中掏出一块简牍,身后的长子赶紧起来,接过去,趋步呈到郑朱的席前。郑朱接过,略看一眼,递给县令,自己道:“秦王厚赐,敝邑何德以受!”
行人虎续道:”前者,大王遣公子郚命于敝邑,请是太原三城易济东三城。敝王以王命,不敢有辞,即令臣属速归太原三城蔺、离石、祁。惟当领大王之赐时,公子郚杳然。敝王感王之德,畏王之威,王之命不敢有违,王之赐不敢有辞。乃命公子缯谢于王曰,虽公子郚之逝也,大王之赐,敝邑不敢辞;敢请大王别遣僮仆,持一节符,而归敝邑之所赐。俾敝邑君臣,同感王之恩,领王之德,不敢废也。”
郑朱听了行人虎的话,稍稍沉思片刻,回答道:“赵之与秦,兄弟也。赵奉秦上国,从始而今,未敢僭也。秦称王号帝,赵退而居于君,未敢尚也。今虽难辞众意,勉晋为王,犹不敢为秦先。此公子得深味也。公子所言公子郚之事,下臣素无所闻;乃至公子郚其人,亦初闻其名,不知其谁何!大王以之罪敝邑,敝邑实难当也。愿大王察之!公子鉴之!”
在秦的时候,众人就已经预见到赵人会以死无对证,百般推托,见郑朱果然说出这样一番话,就回答道:“臣等亦素未闻公子郚之名也。然赵氏子息蕃茂,以秦偏僻,未闻者多,而所闻者少。见节符文书皆正无误,乃信之矣。今敝王以太原三城归于赵,赵王一查便见。其有非王之命,而献城于王者乎?今公子郚虽无踪,而王之所赐,期之必有。愿大夫察之!”
县令在一旁冷笑道:“空口无凭,便欲得赵三城,有是理乎?”
行人虎道:“非所谓也。公子郚一至咸阳,王、相及诸臣皆不识也,本当驱而离之,然公子郚携有赵之节符及赵王文书。敝邑之信王也,但三尺僮仆持一牍至,敝邑不敢不从。故敝邑乃急从王命,而献三城。今大夫其言非王所命,太原三城虽小,亦敝邑心力所成,若果为赵领,愿王赐还!”
县令道:“贵使言有赵之节符及文书,其节及书安在?”
行人虎把脸一沉,道:“大夫之至也,敝公子食不睱味,卧不安席,尊礼相迎,敢问其节与书安在?夫国之交,在信与义,信义不立,汲汲于节符、文书,岂裂土封疆者所为?”
郑朱缓和了颜色,道:“非敝邑敢背信义也。敝邑之中,诚无公子郚其人。此事之明,敢对日天!公子以其人相责,敝邑恐不敢领!”
行人虎道:“蔺、离石及祁,现为赵领,必无虚也。大夫既言言敝邑为小人所欺,愿大夫早赐三城,敝邑不敢忘大王之德!”
面对行人虎的咄咄逼人,郑朱转换话题道:“公子初来敝邑,似有不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