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
仲岳先生道:“臣见车行诸先生归,得闻其状,情知有变,乃与诸先生同返车行,告以车往西南而行。臣等乃循车辙一路追踪至此,见车高束于树下,树干有字,道‘晡即归’,乃信为陈公所携去。遂与诸先生四散等待。至晡时,君果归矣。”
张辄这一跤,不仅全身衣裳全都湿透,扎在带上的两双履袜也全都湿得不能穿了。回到岸上,有门客要把自己的履袜给信陵君穿上,信陵君不肯,道:“孤车行,无履亦可。先生足奔,焉得无履!”
张辄把衣裳脱下来,索性在河水中冲洗冲洗,拧干,再勉强穿上,湿漉漉的,反而更冷了,但也没办法,光着膀子乘车太引人注目。信陵君把自己的皮裘脱下来,给张辄穿上,张辄再辞不许,只得穿了。信陵君、张辄和仲岳先生上了车,张辄让仲岳先生驾车,自己在一旁警戒。
于途,信陵君向仲岳先生简单介绍了今天与陈筮会谈的大致内容。仲岳先生觉得,陈筮所说,除了证实以前了解到的情况,并没有提供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事;如果所谓谋害信陵君的传闻只是秦军“或得十城,或斩首十万”的讹传,那倒让人放心。——这分明只是秦军的威胁,不是准备采取的行动。
张辄突然问道:“若如此,魏相欲吾出,是何计也?”
仲岳先生道:“先生可再言魏相之语。”
张辄道:“臣问曰,华阳攻敌,可乎?魏相曰,华阳犹可攻乎?臣曰,但多方以误之耳。魏相曰,秦若出,则我不出;秦不出,则我出。秦不战则我不战,秦若战则必也杀伤。可乎?”最后对魏齐建议的转述,张辄尽量学得准确,连表情和语气都模仿出来。
仲岳先生道:”臣意,此但应先生之问也,非利于和议也。若必欲误之、疲之,可出兵,而不与战也。“
张辄道:“诚若是,则十万首级何以得之?”
仲岳先生道:“是则必得十城也。”
张辄道:“战又不胜,攻又不取,何以得十城?”
仲岳先生道:“占启封而不退,可得十城否?启封,魏之腹心,咽喉之所。秦扼魏喉,虽不能断其首,气难平也,早晚必毙。但得秦速退,虽十城何所吝!”
张辄道:“秦入魏腹心,战不胜,攻不取,不宁为患乎?”
仲岳先生道:“所患何来?梁卒不出,韩卒不发,华阳之卒畏而不前,启封之粮绵延不绝,四乡魏民负粮而从。秦人安坐而高卧,何所患也?”
信陵君道:“尤可畏者,秦卒,刑徒也;魏卒,农户也。秦卒之时无限,魏卒惟恐误农时,此强弱不等也。”
张辄道:“若不能胜,则当速和。奈何迟疑不决?”
仲岳先生道:“魏相有言,延之一月,或得一城。故迁延也。”
张辄道:“若秦居启封而无患,奈何延之一月,或得一城?”
仲岳先生道:“曾不闻陈公有言,秦之军粮,尽士力而藏,仅得一月。秦无鼎甑,取粟无所用。秦之糇粮,乃依法焙粟而得,非寻常所能为也。故战止一月,一月则必走。是以期之一月也。”
张辄听了,内心对仲岳先生表示无比佩服:自己听了陈筮的讲述,虽然记得,却不知实意,哪里像仲岳先生,能够从话里听出话来。
信陵君道:“吾观晋大夫之状,亦欲坚持,不便出战。此议可决,一月之内,若无他故,坚持不战!”
进入华阳城后,张辄可能因为落水着凉,第二天发起热来,每天的军事例会也不能去了,只能委托三司和梁尉公子代劳。仲岳先生诊看过,命弟子从房前屋后拔些新嫩的荆芥,专门升火为张辄煮了一罐荆芥粥,让张辄喝下,嘱他安心睡觉,发一发汗就好。睡了一觉,出了一身汗,热似乎退了些。仲岳先生又端来一碗荆芥粥,让张辄喝下。荆芥这东西,闻起来很香,但口味并不好,所以虽然混在粥里,张辄还是喝得呲牙咧嘴。信陵君过来探望了一阵,说军中无事,嘱他好自休息。
由于营中只有日常工作,交给主司处理即可。信陵君和仲岳先生专门跑了伤营一趟。伤营安在院子里,并没有挖地穴。多数人伤口已经愈合回营了,剩下的都是伤口溃烂化浓,愈合不良的,有的已经发起热来,治疗起来十分棘手。
信陵君一一查看了伤员的伤口,说些安慰鼓励的话,让伤员们十分感动。周围的野菊花都已经采尽了,现在是根据另外医生的药方,用芦苇根煎汤,外洗内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