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拉韩盟于秦,但多出推测,尚在似信非信之间。今从韩不申口中道出,众人听了都还是一惊。须贾强笑道:“先生果然身不由己,乃奉韩王之命也。韩王命先生资秦几何,华阳一城,能有粮几何,何以任秦东道?”
话匣一开,韩不申接下来就如高山之水,倾泄而下:“韩相召而亲言之,汝虽为相,其实尉也。华阳尉,王子也,身虽尊贵,而行事乖张。然诸子皆有职司,惟此子无功难封,是以王以华阳任之,实欲其立功受封也。汝其成之!”
须贾赞道:“微子忠义,何能至此。”
韩不申微微一礼,以示友好,续道:“身到华阳,即筹此事,朝乾夕惕,不敢稍息。臣思之,十万秦军日食千石,若以市米而资之,非十万石不能办也。乃集四乡之粮于城中,才得六七万石。车运启封,乘才廿五,无千乘则不可。华阳,小邑也,牛马车乘俱不齐,奈何奈何!”
张辄突然问道:“华阳平素积粮几何?”
韩不申道:“平素卒千人,年不过三四万石。一应开销在焉。”
张辄道:“运粮资秦,奈华阳何?邂逅有事,不亦危乎?”
韩不申道:“臣奉命,但取秦利,非为城守。韩相有言,但得秦军无怨,即得其功。”
仲岳先生道:“华阳集车,日不过百乘,载粮不过秦一日食也。十万石何日成功?秦安得无怨?”
韩不申道:“此诚臣之所忧也。”
仲岳先生死死盯着韩不申道:“韩相何计?”
韩不申叹息道:“韩相但以事相付,岂言其他!”
仲岳先生道:“先生为华阳相,既任其事,必有所谋!”
韩不申摇头叹息道:“但尽其力耳,又何有谋……”
仲岳先生道:“不然。韩王以子相付,焉敢不为其谋!”
韩不申涨红了脸,道:“……事急矣,但引秦人自载可也。”
仲岳先生道:“引秦人自取?岂非买城?其奈华阳尉何?”
韩不申道:“是以公子入城,臣竭其力,是华阳尉与臣皆得脱卸矣。”
座中三人皆暗自摇头叹息。须贾道:“此言甚当。公子入城,一则代华阳尉之城守,二则免华阳之资秦。二事皆免,华阳尉不劳而得功。——惟其韩魏交好,共谋强秦而后可也。否则,华阳尉失城,先生失交,二功成二罪矣。”
韩不申闻言,浑身燥热,额上汗出,乃以袖拭之,不敢出言。
仲岳先生暗中叹服,须贾三言两语即让韩不申破了防,和颜悦色,言语恭顺,毫无咄咄逼人之态,真乃辩才也。与张辄对视一眼,加上一把火,道:“须贾大夫使于韩也,正要韩魏和亲,共谋强秦。深所望于先生,先生其助之。一则韩魏再盟兄弟之谊,二则扫秦强晋弱之耻,三则除华阳之祸,成其大功。不亦悦乎!”
韩不申小声道:“韩王得陈筮之策,暗合于秦。今为吾所破,岂得有功?实大罪矣!”
张辄道:“先生欲免通秦之罪乎,盍立破秦之功乎?华阳偏小,粮少车敝,此通秦之罪所不能逃也,岂华阳尉之所望于先生者哉!公子入华阳也,华阳之罪得免矣;韩魏合,强秦破,而先生得立不世之功也。”
须贾道:“先生可言,欲抗强秦,孰可与谋。陈筮何能说韩王,而韩相何以托华阳也?”
这一通问题排山倒海压来,韩不申定了定神,道:“太子年幼,少经事也,愿言抗秦。韩王久历危难,知秦强难敌,惟取其和可也。陈筮恰逢其便,正投所好,故得成功。韩相与将军皆知世事惟艰,故与焉。其余诸臣,意见不定,战和不决,难与为谋。”
须贾道:“韩魏交好,非止一世,韩王一旦背之,得无愧乎?”
韩不申道:“韩魏交好,义也;韩秦交好,利也。韩虽得三晋之助,力不能抗秦,岂如和秦以求安!”
张辄道:“奈何不战而认三晋不敌秦也?”
韩不申道:“此易知也。韩王初立,伊阙一战,韩魏丧胆,任秦取趣。若非乐毅攻齐,几不免矣。廿年至今,韩将仍为暴鸢,而魏将不若公孙喜,强兵劲卒,皆失其旧,剑戟弓矢,未复其失。而秦袭楚都,焚其陵,楚王狼狈而东顾;关东诸国,孰不心寒。强弱之不敌,于此明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