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嗯。”韩小巧故作深沉的应着。
这下李秀花彻底熄声儿了。惴惴不安地用手搓着被子角。
小路在炕边儿上站了好一会,不敢抬头,他对韩小巧的娘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不知是因为她那死气沉沉的模样,还是她说话时那疑神疑鬼的神气。
韩小巧看着眼前神色各异的两人,心想以后不让他俩接触最好。
她利落地跳下炕,冲低头愣神儿的李秀花说道:“娘恁找床被子出来,俺跟小路搬到西屋睡去。”
李秀花闻言纳闷,好好儿的咋就要搬那屋去,以往不是最不乐意去西屋住么?不过她想了想,窃自以为闺女是为了替韩大光看住那个男娃。对了,刚才说他叫啥?小路儿?偷偷又撇了男娃两眼,转头从炕箱里拽出一床稍微厚点的棉被。那是她结婚的时候她大嫂赵淑英找人缝的,按理说结婚娘家要做两床十斤的新棉花被子,可赵淑英不待见自己,只肯做一床被子,而且还是缺斤少两的不足称。刚结婚的时候李秀花为这个抹了好几天的泪儿。韩大光原也看不上这些东西,所以见她哭天抹泪的只觉得晦气,又嫌她歪歪腿儿,更不愿意着家了,隔三差五地往外跑。
这被子盖了好些年了,晒了几次,但是没有拆洗过,棉花都擀毡了。韩小巧不太满意,觉得这被子衬不起小路,哪有医院那被子舒服。冲她娘嫌弃道:“娘恁闲着么事把被拆了啊,趁日头好晒晒。俺先去收拾西屋。”
李秀花以为自己听错了,自己这闺女啥时候这般讲究了?去镇上溜达了一圈就以为自己是文明人了?又不过年拆被子干啥?
韩小巧见她娘没有反应,噘着嘴道:“娘,恁可别忘了,小路可是俺爹嘱咐的人,以后是咱家顶梁柱咧!恁还楞啥?”
李秀花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死丫头片子,少拿恁爹吓唬人。”然后飞速的瞟了瞟小路。无可奈何地拆起被子来。
韩小巧拉起小路的手迈进西屋,把他按在炕沿上坐着,哄他说:“恁啥也不管,在这好好歇着。”
她把炕上的破布条子,磨撕了的炕单子,墙上糊的破报纸,好几年没洗过的旧窗帘,一遭儿都拽下来扔到地上,拿了笤帚往下扫灰。屋里尘土飞扬的好不呛人,韩小巧怕把小路呛坏了,赶紧下炕去灶台那儿把烧火坐的小板凳搬了出去,让小路老老实实地坐在院里晒太阳。小路想帮忙可是插不上手,也不知道该干啥,只好乖乖地坐着不动。
韩小巧扫完了了炕,把炕单儿被子窗帘全搬到院里,扒着大缸往里看,果然是没水。忙不迭地拎起水桶去打水。小路看她忙进忙出的,知道她都是为了自己,心里觉得热乎乎的,她果然没有骗自己。
韩小巧来回打了四趟水,直呼胳膊疼。小路赶紧上去给她捏捏胳膊。韩小巧一见小路露着白白的牙齿冲她笑,就觉得自己浑身都舒坦了,捞起炕单子就洗了起来。以往不是没洗过,但都是她娘硬逼着她干活,他们村没有河,每次打完水回来哪还有劲儿洗衣服?她不耐烦了总是拿脚去踩。
想起来这茬儿,韩小巧兴致勃勃地把鞋一蹬,示意小路也脱鞋,然后一把将他拉进大铁盆里,乐颠颠儿地跳了起来。小路刚开始吓了一跳,后来明白过来,觉得煞是有趣,便和她一起手拉着手欢快地又踩又蹦。
屋外“咯咯”的笑声惊动了李秀花,她抬眼看过去,觉得韩小巧的笑容深深地刺伤了她的眼。自己这辈子从没这样笑过,打她一下生,便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他爹她娘重男轻女得厉害,即便是有了她哥,也想着再生几个小子,可自从生了她,她娘就再也没怀上过,她爹都赖在了她的头上,因此自己在家从没受过好眼色,从小除了洗衣做饭还得上山打猪草,拾粪球。她遇着蛇吓得心惊胆战才摔坏了腿,回家在炕上哭了好几天,爹娘连医院都不领她去,躺炕上还得受数落,过八月节家里炖了肉,也只给她哥吃。后来她爹娘费尽心思地把赵淑英给娶到家里来,自己更是天天受气,直到她爹娘死了,她以为自己这苦日子到头了,可又跟了韩大光。她上辈子不知道造了什么孽,要这一辈子日日受苦还债。
前几天她大哥来的时候,是韩大光塞给她的药,她不知道那是啥,但她不敢不听,虽说韩大光打她,但这辈子自己也就指着他了,所以狠心给这男娃喂了下去。哪敢想这小小的一包药面儿就能给他毒哑巴了!
如今看着韩小巧和男娃在一起活泼泼的样子,她只觉得心慌,盼着韩小巧不知道是她干的,也盼这男娃别来招惹自己。三个人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最好,自己给他口吃的,也算对韩大光有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