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定是犯官家眷,逃窜中撞了咱们的轿子,咱不用理。”
祝英台转头瞥了眼笑成一朵菊花的陈四,又看着轿夫们都停下来了,奇道:“咦,你们怎么不蹦了?”
虽是极为平静的语气,陈四却自行解读出了危险,只得苦着脸道一声“诶”继续抱头蹦起来。
祝英台看着陈四一干人又像兔子般蹦起来,这节奏感,这身姿,英台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父亲细心替她挑选的随从,果然不同凡响。
她极为艰难地转回脑袋,看到那女子眼里已多了一丝绝望,料想刚刚陈四劝她别管闲事,被这女子听到了。
看着她煞白的一张小脸半点生气也无,一身鞭伤渗着血水,死寂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祝英台的心中不由升起万丈豪情。
她拱了拱手对那打人的男子道:“既是犯官家属,那你便是人牙子了。说吧,这姑娘卖多少钱?”
人牙子一听祝英台要揽事,便停下了打人的手,沉声道:“小姐好心,小人想提醒您一句,这女子十分狡猾,刚刚是算准了时机,往您的轿子上撞,带她回府,恐会惹祸。”
祝英台平日里是祝员外和李氏娇宠长大,要什么有什么,何曾听过半点这样的推辞。
她不耐地甩了甩手道:“不用你提醒。我此番救她,是因为我们同为女子,她遭了难,我心下不忍想要解救她罢了。谁说要带她回府了?”
人牙子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买家,咧嘴一笑道:“既如此,那么二十金便可带走她。”
这便是狮子大开口了,平常买丫鬟,一金都用不上。祝英台虽从未出过门,但也是从小帮李氏打理庶务,知道这是人牙子在杀她的猪。
她气冲冲地想,我哪里就像个冤大头了?全然忘了自己今日是满头珠翠,穿金戴银。
想着就要撸起袖子还价,一抬手却瞄到地上女子的神情,虽是以发遮面,屈辱的泪水却止不住地流。
祝英台的心又是忍不住颤了一颤,不假思索就大声道:“二十金就二十金!若不是本姑娘此番带的钱不够多,给你的可不止二十金!”
说完心里隐隐作痛,二十金呐!二十金呐!她几年的月例银子就这样没了。
姨娘说女人上街就是血拼,果然没错!
人牙子看到英台皱成一团的小脸,也觉得好笑,好心问道:“小姐,您带够钱了吗?若是不够……”
“够,怎么会不够!”开玩笑,她祝家大小姐第一次上街怎么能让人看扁!
英台中气十足地朝身后喊道:“陈四,别蹦了,付钱!”
后边的陈四已经蹦得眼冒金星,刚刚才没阻止大小姐的败家行为。
他心想这下干脆把小姐得罪干净吧,也省得回去被二夫人打板子,于是掏出了钱袋子,假模假样地往里一掏,可怜巴巴地说:“小姐,我们这次带的钱不够多,不如下次……”
英台没等他说完,直视着问他:“有多少?”
陈四抵不住大小姐的凝视,只得认命地倒出钱数了数:“八,八金。”
人群早已围成一圈看热闹。大小姐勇掷二十金救犯官女,多好的话本子!只是没想到这大小姐外强中干,银钱不够气势倒挺足,由此一个个指指点点起来。
“也不知是哪家的娇小姐,脸上抹得像个鬼,这不是出来吓人呢吗?”
“哎哟,你可不懂有钱人的乐趣,人家是把香粉当尘土,尽往脸上招呼,反正不差钱!”
泉苔阁二楼此时也站了许多看热闹的客人。
楚剑嗑着瓜子对马文才说:“这不知哪家的丑无盐,化得妆那么吓人,口脂都快被抹到了耳朵边,啧啧啧,偏马兄你还目不转睛,她此番钱不够,马兄要不要英雄救美啊?”
马文才不理楚剑的戏弄,一双凤目仍专注地看着祝英台,似是在好奇她会怎么应对。
祝英台倒也没在意群众的嘲笑,她看着地上的女子越来越绝望,心里也难受起来,想到此番若是解救她不得,只怕她回去也是凶多吉少,既然她选中了我的轿子撞,我定要尽全力救她!
念头一转,祝英台倒是一点都不急了,她看着人牙子问:“只要是二十金,就能带走这姑娘吗?”
人牙子看着英台郑重的神情,也不敢再开玩笑:“若小姐您真能拿出这么多钱,小人一定做得了主!”
“好!”只应了一个字,祝英台就抬起手把头上的金簪一根一根地拆下来。
此时的她已经豁然开朗,眉开眼笑,出门前还在怪小妹乱给自己打扮,没想到小妹的“未卜先知”救了她的急。
围观的老百姓看着祝英台拔萝卜般地一根一根拔金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没想到这大小姐举止如此狂放不羁。
楼上的楚剑也大笑道:“这女子果然有趣得很!马兄,你眼光不错啊,不知这是哪家的小姐,我倒是想要结识一番。”
马文才收回了目光,白皙修长的手指撑着下巴,他看向楚剑,眼神深不见底:“你今日的问题,委实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