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将动物看作没有情感,头脑简单的低等生物,是不正确的。随着人类社会越来越进步,人类的需求层级逐渐升级,对于动物的行为和心理的关注和研究也逐渐深入。包括许可在内的很多人越来越意识到,动物的思维方式仅仅只是与人不同,虽然蓝星上已知动物的智力都没有超过人类五岁时的智力的。
另外,不使用神笔创造动物,这是许可给自己设定的一条底线,一旦底线被突破,就会产生难以估量的危害,酿成难以承受的后果。因为人也是动物的一种。
假如使用神笔创造出一个思维和本体一模一样的复制人,那个人是我么?不是我的话,将他丢在毫无人烟的蓝白星上,是极不人道的一件事。这不符合许可做人做事的原则。
许可之前还在进行离职工作交接的时候,曾花了一周的时间思考三大哲学终极问题之一——我是谁,我是什么?
首先,身体理论认为人就是他的身体。其实这种理论是有道理的,不管怎么说,如果人的肉体停止工作,人就死了。人类总是觉得他们不只是肉体这么简单,但是归根结底,蚂蚁的身体就是蚂蚁,松鼠的身体就是松鼠,人就是人的身体。
但是身体理论是最靠不住的,如果一个人得了重大疾病,需要更换心、肝、脾、肺、肾、血液和皮肤,做完这整套手术后,他顺利康复并且恢复了正常的生活。这个时候,他的家人肯定不会因为他的大部分肉体已经不是原来的而认为他已经死了。
同样一个人的基因也不是“我”的最核心部分,双胞胎的基因是一样的,但是他们不是同一个人。基因不是“我是谁”的答案。
数据理论认为,人根本不是他的肉体决定的,人是由他大脑中的数据决定的。但哲学家德里克·帕菲特描述的传送机思想实验,其实就是对数据理论的有力的反驳。
传送机的工作原理是这样的--传送机在出发端进行原子级别扫描,详细到每个原子的准确位置,全部收集起来。出发端在扫描人体的同时,也摧毁人体,一边扫描,一边把每个细胞都摧毁掉。扫描完成后,人体也被完全摧毁了,出发端也空了。设备接着把收集到的信息发送给到达端。到达端利用这些数据,把身体重新构造了出来。但是如果某次传送过程中,出发端的身体没有被摧毁,那么就会出现两个思想一模一样的人。
几年前,许可遇到过一个叫酒仙的男子,那时他已经90岁了,记性也不好。他指着手上的一张自己6岁时候的照片,说:“那个是我。”
年老的酒仙和年轻的酒仙所共有的是蓝星上任何一个人都不具备的,那就是这个90岁的老人可能不解的自己6岁时候的样子,但是他记得自己89岁的样子,而那个89岁的人,记得自己85岁时候的样子。那个50岁的自己,记得自己43岁的样子。而那个7岁的自己,记得自己6岁时候的样子。
虽然物理上来说,他们完全不一样,那个6岁小男孩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死了几十年了。他们大脑里的数据几乎没有交集,街上随便找一个90岁的老人,他都比那个6岁的小男孩的数据更接近年老的酒仙。
最终他得出了一个结论,区别人的,不是构成人体的身体、数据、大脑中的记忆,关键的不是相似性,而是连续性。如果相似性能够定义一个人的话,那么使用神笔复制出来的人、或者传送机出错生成的人和他的本体就是同一个人了。
就像可以在海上航行几百年的忒修斯之船,它已经维修过几百次,它的木板被一次又一次的替换,直到有一天这艘木船的每一片木板都被替换过了。但是它的名字还是最开始那艘忒修斯之船的名字。
人就像是一个不断发展的歌剧舞台,舞台上有些东西是新的,有些是旧的——舞台上的东西一直在变,每天都不一样。
同样,人不是一组大脑数据,人是一个内容一直在变换的数据库,不断成长和更新。人不是一组原子,人是一套告诉这些原子该怎么组织的指令。
人体的细胞更替能够不改变人的本质,因为替代的过程是逐步发生的,是一个一个细胞发生的。而如果传送机实验是人的“终结”,可能因为粉碎是一瞬间发生的,而这种粉碎破坏了连续性。
“所以说嘛,那些文艺青年说的挺对的,‘你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都是在塑造你自己。’一个人过去的经历,塑造了这个人。”
“所以,就算使用神笔创造一个和我思想一模一样的人,那也不是我,我不会那么做的。”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我现在不缺什么,不创造动物,最多就是多消耗一点时间用来模拟出稳定的生物圈,但却不需要面临人性的艰难抉择,还是非常棒的。”
退出虚拟世界的许可,将系统球丢在一旁,继续躺在床上,放空自己的思绪,心神一片安宁。
“接下来就是等待生物圈建好,然后招募志愿者进入小世界内试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