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女人也不好意思再去折腾他上来,便想着明早再去也不迟,一晚而已。
不过她都忙活一天,已经晚上女人却连中饭都没来得及吃,她摸摸正在发出抗议声的肚子,走去了厨房。
所幸公馆的服务是真的很到位,还会为租客提供新鲜食材,尽管今日刚刚入住,女人也享受到了这项待遇。
利用冰箱里现有的食材,她为自己烹饪了两道简单的炒菜,外加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
女人刚在餐桌落座,没吃两口,手机便响了起来,她咬断面条,拿起手机一看便会心一笑,欣然接起,“怎么?准老公还敢偷偷给我打视频电话?”
视频中的男人笑出了声,但依旧能听出来还是压低了声音的,“你的准婆婆看守非常严格,我现在是躲在房间里才敢偷偷拨过来,我好想你呀……”
“切,也就嘴上说得好听,咱俩从小看到大,看了二十几年,还没看够?”虽嘴上故作不屑地调侃,但女人眼梢的笑意却怎么都压不下。
男人也配合着不戳穿,弯下眉眼笑吟吟道“当然看不够!你太好看了,我怎么都是看不够的。”
女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却低下头继续吃面,试图挡住弯起的唇角——挺没出息的,但是听着被自己爱了多年的人讲情话,还是在新婚将至时,她真的会忍不住高兴。
但男人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不出声了,女人也是嗦了一会儿面后才反应过来。
她眼都不抬的调侃着,“不会吧,才夸我一句就词穷了?你功力见退呀,花言巧语的小渣男。”
“不是……”男人对于她的“指控”哭笑不得,后又纳闷地盯着女人夹菜的手,“我只是在想,你什么时候学会用右手夹菜了?我一直都以为你不会呢。”
女人闻言也愣住了,她迟疑的看向自己持筷的右手,“你在说什么?我一直都是用右手的啊……”
男人看她一副笃定的模样,蹙眉困惑起来,不可置信地呢喃着,“不对啊……”
随后他的视线便从女人身上移开,手指在屏幕上点击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一分钟后他紧皱的眉头又舒展开来,嘴角勾出的笑容带着一丝无奈与宠溺。
“老婆,你又在逗我……演得太像了我都当真了!”
见他这样,女人却仍旧困惑,“哈?我没逗你啊,你到底在说什么?”
男人又低头操作一番,“别骗我了,咱俩朝夕相处,我怎么可能记错?而且我可是有你以前的照片和视频啊,有证据的~”
男人语调轻松,眼中还带着些许“你骗不了我”的小得意,完全是一副在哄着任性调皮爱人的模样。
手机接连发出几声消息提示音,女人切出视频界面,看着男人发来的六条信息,全都是图片与视频,视频也都不长。
但是,将这些东西全部看完后,女人却惊出一身冷汗,后背的衣服都被浸湿了——照片与视频里的她,赫然是个左撇子!
她急忙切回视频通话界面,询问男人有没有用手机视频剪辑的镜像功能骗她。
但男人还是一脸笑容,他以为女人还没放弃整蛊,刚想开口,却被一个中年女声打断,那是男人的妈妈。
“好了老婆,别捉弄我了,我妈要过来,就先这样吧。后天见,等我来娶你!”男人嬉笑着,眉眼温和,语速却很快,简单道别后就挂掉了电话。
然而此时此刻,女人在见到男人往日里温柔的笑却感到惶惶不安——她的爱人从不会和她开这种渗人的玩笑,他知道她患有心脏病的。
也正因如此,女人才愈发感到恐惧,这意味着男人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左撇子、右撇子……
女人一个怔愣,不知为何她竟第一时间想起了妈妈的话——“镜子对床求医日忙,摄人心魄……”。
她猛地站起身,几乎是下意识的走进卧房,颤颤巍巍地来到镜子前。
但是看着一如之前的铜镜,并没什么改变,她也还是她,女人松了口气,失笑于自己的大惊小怪,没准儿男人是高兴傻了,想和她开个玩笑却没注意轻重吧……等等?
就在她放松警惕的一瞬间,女人突然发觉有些不对劲,她起初以为是自己在恐惧,所以镜子里的“她”才会做出恐惧的神情。
但现在,她放松后分明是想笑的,可脸上的表情却好像延迟一样做不出变化,直到镜子里的“她”开始笑了,她才同步笑出来。
此刻的她发现这一点,心中惊恐非常,却怎么都拉不下上扬的嘴角,镜子里的“她”前进一步,镜外的她也要前进一步,她控制不了自己!
难道说……镜子里的人想取代她?
不行,不能过去,不能被取代!
或许是因为求生的意念太过强大,女人真的挣脱了控制,她惊喜地活动四肢,即刻就想逃离。
但她在抬头的一瞬间,发现镜子里的“她”居然一脸惊愕,就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女人很疑惑,该害怕的难道不应该是自己吗?为什么“她”在害怕,为什么……
“左撇子……?”想起刚才与男人的对话,女人突然反应过来,她自己是右撇子,那么镜子里的“她”不才是左撇子吗!
所以……女人看向自己的双手,又环顾房间,一切正常。
但是她不仅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慌了神,像疯了一样翻找卧房内能证明自己的东西,并且语调时高时低的念叨。
“镜子,镜像、真实,左撇子右撇子……她和‘她’,我到底、到底是哪一个?!”
但还未等找到一个能验证自己的东西,她就突然感到心脏一阵剧烈的疼痛。
女人怔愣一瞬,下意识看向镜面,对面镜中的“她”正捂着心脏,脚步虚浮面露痛苦。
女人倒吸一口凉气——不论真实或者镜像,如果对面的“她”死去,自己的结果肯定亦是不得善终。
思及此,她赶紧捂着心口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拍打镜面,希望能引起对面的注意,但镜中的“她”见到这一幕反而更加恐惧了,面色逐渐变得青白。
一切都是徒劳,没人能救“她”,也没人能救她,女人意识逐渐涣散,身体也脱力,软倒在地。
而原本牢牢粘在墙上的铜镜,竟然在此时脱落迎面砸下,女人根本无力躲闪,被沉重的镜子牢牢压住。
她勉强睁开眼,就见镜中的“她”同样被铜镜砸中,正与她对望,此刻的“她们”,真的在照镜子了——
一样的痛苦,一样的绝望,一样的……不甘。
自幼二十年,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对不起,我大概、永远等不到你来娶我了吧?可是……可是我分明、马上就要嫁你了啊……”
一句呢语随着眼角最后一滴泪消散在空气中,心脏从紊乱绞痛至最终骤停,一镜之隔,终不分她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