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普脸色通红。
他不是不知汉时的士人重大义和名声胜于生命,只是一时忘却了。
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在桓帝年间,第一次党锢之祸。河南尹李膺在大赦后处死了蓄意在赦前杀人的张成之子。
张成乃是宦官党羽,宫中宦官一党遂诬陷李膺等人共为部党,诽讪朝廷。
汉桓帝大怒,由此诏告天下,大肆逮捕党人。时任太仆卿的杜密、御史中丞陈翔等重臣,以及陈寔、范滂等士人皆被通缉。
这些俱是天下名士,百姓以及士人口中的贤人。时任度辽将军的皇甫规以没有名列“党人”为耻,特意上书言明他也有所参与,恳求桓帝“臣宜坐之”,将他一起治罪。
这等例子不胜枚举,在灵帝年间,党锢之祸再起,被逮捕的士人多达七八百人,而且多数死于狱中。
时任汝南督邮的吴导奉诏逮捕范滂,然而到了范滂的家乡,终不忍残害名士,竟趴在驿舍的床上痛哭。
范滂知道后便主动前往监狱。汝南县令郭揖见到范滂,亲自解掉印绶即便跟范滂一起逃跑,也不愿落下残害名士的名声。
范滂不肯连累他人,情愿祸事在他这里了结。与母亲诀别时,范母对范滂道:“儿今日能与李膺、杜密齐名,死亦何恨?”
由此可见,那时士人的价值观是多么重大义轻生死。
此番前去救援都乡侯刘广,虽然与党锢之祸士人与宦官对立不同。
但博陵崔氏如果畏死不救,便等同将自家陷入贪生怕死这等大不义的境地之中,会被世人所不齿。
念及此,赵普准备的一系列劝他留守安平的言语都咽回了肚里。
“是普所虑不周,既然非救不可,恳求带我一同前往。”他此刻其实并没有打败黄巾军的策略。
但他深知一旦崔超身死,蠡吾城破,他在安平也迟早会成为黄巾军的刀下鬼。
这里有必要说明一下,当时被压迫已久的大汉百姓已经杀红了眼,在起义之后,这些愤怒百姓拔起屠刀一路烧杀抢掠,但凡不是他们阵营的都不会放过,哪怕一样是贫苦百姓。
崔氏是世家大族,一旦攻破安平县,以黄巾军对官吏以及地主的憎恨,他们的屠刀可不会问崔氏是不是有功于地方。
所以,赵普情愿出去一试,哪怕他不太懂行军打仗,骑马也是近来才学会,离弓马娴熟差得远,但说不定可以搏出一线生机。
随崔超出兵的有位少年游侠,肤色黝黑,姿容甚伟,乃是崔氏在招募乡勇时所得,名唤高览,此人颇为骁勇,自荐愿为先锋。
崔超见他不过十七八岁,担心太过年少,不能担此大任。要知此次救援须得杀开一条血路,进城去与刘广部汇合才行。
若在城外与黄巾军死战,无论是兵员和粮草均不足以支撑。
本已经有些丧气的赵普听闻高览之名不由大喜,此人在历史中乃是河北名将,早期甚至可与张郃齐名,有他在此,或许可破黄巾军也说不定。
“我闲暇时去看兵士操练,见过这位少年,高览武艺绝伦,安定以为可当先锋大任。”赵普开始信口开河,力劝崔超任高览为先锋。
事实上,他不曾去看过兵士操练,更不曾见高览显露武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