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云不由羞赧笑笑,又认真看镜子里的人。她跟岳长修约好了今天见的,他一直说要看自己不是小丫头的模样,今日就让他看个够。想必岳家很快就要来提亲了,这是岳长修说的。
虽然岳长修胆子小,老是对他爹言听计从,但两人青梅竹马,他对自己也着实不错,比起其他人来,宋锦云还是更欢喜他的。
贺绿浓过来时,宋锦云已梳好了发。两人说了会话,她便走了。一会她过去给父亲请安。
宋知言见到女儿,顿生感慨白驹过隙般,竟过得这样快。说了许久的话,他才道,“你娘若是能看见你长大成人,这该多好。”
宋锦云知道父亲常念叨母亲,在贺绿浓进门三四年后,父亲念的就好了,而今又提起,她倒多了几分心思,“爹,其实您是欢喜贺姨娘的吧?那为什么不将她扶正了。”
这样的心思被女儿看出来,宋知言面露尴尬,“这是说得什么话……”
宋锦云说道,“女儿知道爹爹是为了我,才一直没将她扶正。您怕岳家瞧不起我是商贾之女,要是把一个曾是下人的姨娘扶正,更说我们宋家没家规,不入流。但如果岳哥哥会因我的家世看轻我,那样的人,我还是不要嫁了。”
宋知言没有说话,一会才道,“小小年纪心思怎么这么多,你姨娘的事,爹会处置好的。”
“爹爹还是顺着自己高兴的做吧,方能无憾。”宋锦云对贺绿浓说不上喜欢,但也谈不上嫌恶。奶娘也说了,贺绿浓是个知分寸的人,不会得寸进尺,看模样也不是贪图宋家的钱,是真心待她爹的。这就足够了,日后自己出嫁了,父亲身边还是得有个知心人陪着得好。
午时用过饭,外头竟下起雨来了。
宋锦云打了伞带上婢女去外头,走到途中让她们等着,随后就去了树头底下,又拨了拨发髻,等着岳长修来。
约好了未时见的,可未时已过,他竟还没来。宋锦云心想他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么,可叫个下人来知会一声也好吧。难道是出什么事了?她等得越发焦急,都恨不得让人去岳家看看。就在她等得心急火燎时,终于瞧见从远处冒雨跑来的岳长修。她见他浑身上下都没事,十分康健的模样,立刻叫他一声,“岳长修。”
岳长修脸色青白,跑到她跟前就见她递了帕子来,却没敢接。看清她的模样,鼻子眼睛明明还是跟之前一样,可不知道是因为挽起半髻扑了脂粉的缘故,一时更是明艳动人。
宋锦云见他总瞧自己,偏了偏头又扬扬手绢,“快擦擦脸上的水。”
岳长修还是没接,“云妹,我被我爹关起来了,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宋锦云诧异道,“你爹关你做什么?你又闯祸啦?”
“不是……”岳长修支吾,看得宋锦云好不郁闷。许久他才道,“我、我……云妹,我不能娶你了!”
宋锦云愣了愣,“为什么?”
岳长修没敢看她,“我爹说你是商家女,娶了要被人看不起的。他给我安排了另一门亲事,那姑娘是刺史家的,我爹说门、门当户对。”
宋锦云如被人狠狠敲了一棍子脑袋,她捉住他的衣袖,“你开玩笑的对不对?”
岳长修没看她,也没答话。
“是不是我太凶了,以后我不凶你了。是不是我老笑你胆子小,以后我比你胆子更小好不好?”
岳长修听着这哭腔,差点就想带着她远走高飞了。可他不行,不听父亲的就什么都没了,两个人根本没法好好活下去。不是有个青梅竹马的姑娘陪着就行了,还得有银子,有地位,有面子地活下去的。
“云妹,你很好,只是我不好,我爹……”
宋锦云再听不下去,瞪眼,“你爹你爹,你什么事都听你爹的,你就不能自己做一回主吗?岳长修,我瞧不起你。喜欢你是我眼瞎了!”
岳长修尴尬不已,还想劝劝她,却见她拔下头上的一根簪子往他身上丢,“滚!”
他怕她想不开,没走。谁想她见自己不走,又弯身去捡石头,作势要朝自己扔,吓得他赶紧跑了,边跑边喊,“云妹你赶紧回家,不要乱跑。”
宋锦云哭笑不得,手里的石头举了很久,直到看见他跑远,看不见了,石头才滚到地上。越想越觉委屈,眼泪成行滚落,将脸上的脂粉冲刷开了两条道。她怏怏坐到树下石头上,胡乱抹了一把脸,才不要为这种混蛋哭。
可越是这么想,就越难过。
雨下得越来越大,穿过密叶交叠的,淋在身上十分阴冷。宋锦云还趴在膝头上没有抬头,哭得厉害。
“这伞是姑娘的?姑娘不用的话那在下就拿走了。”
宋锦云一顿,抬眼看去,只见个身形清瘦的年轻人正在拿她的伞。此时她正是惹不得的心情,见了偷伞贼,当即说道,“不许拿我的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