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后院算是过了明路,以后不管谁扯这件事,她都能说,和书记说过了。
这个临时的学校,只用了一天,不但圈起了篱笆,上边还搭了截顶棚。
没什么,过段时间热起来,可以遮阳,雨不大的时候,还能挡雨,大人们就能名正言顺把熊孩子赶来这里,自己不用管了。
有了上课的场地,也有了黑板,接下来,就是孩子们的文具。
想到陈旭东买回来的一刀白纸,杨爱军有些心疼,瞄一眼祝晓敏问:“晓敏,我们买的那一刀白纸,虽然便宜,可也是白纸啊,让孩子们胡写乱画?”
“不不!”祝晓敏摆手,向大家说,“这几天,我们再想办法找找,弄一点小块的三合板回来,五合板也行。”
干什么?
大家又不懂了。
祝晓敏笑说:“当然是做成小黑板,让孩子们练习用。”
那样就只用掉些粉笔,而粉笔是可以向大队部申衣的。
大家看着她,全体服了。
好吧!
怪不得说文具我们提供,你毫无压力。
于是,在大家的发动下,两天后,三十多块小黑板堆在桌子上。
这一下,东西算是齐了,只等三大队那边送人过来。
再隔一天,三大队的人过来,把那个走资派父子两人送了过来。
知道这个安排,祝晓敏和谢承志以及知青小组的几个组长都留下来等着,听到人来了,都一起出来。
父子两个是被三大队的民兵押来的,两人都是穿着破旧不堪的衣服,父亲没有鞋子,脚上只踩着一双笨拙打成的草鞋。
男孩的衣服短了很多,虽然袖子、裤腿都用粗大的针线接过,可还是遮不住他的手腕和脚踝。
父亲微佝着身,背上背着简单的行李,低头站着,没有去观察新的环境,儿子一只手抱着一个扁了一半显然补过很多回的脸盆和一个崩了很多瓷的饭缸,一只手抓着父亲的胳膊,一脸惊疑和戒备的看着出来的人。
看到那个男人,祝晓敏的心一瞬间抽紧,咬了咬牙,才压下心底泛涌的情绪。
隔了一世,她又见到他了。
上一世,她只见过他一次,就是她和陆明峥被拉着游街的那三天里,正赶上一场运动,这个男人也被拉着批斗。
陆明峥的头上,是她的那条内裤,而这个男人头上,套着一个纸糊的长筒尖帽子,上边写着“走资派”三个大字。
那天晚上,他们关在一起,一直哭着跟着他们的男孩捧来一碗凉透了的糊糊,男人分给他们半碗,又默默的脱下自己破旧的衣服,给她遮挡了身体。
就是那样的至暗时刻,他自己正在经历狂风暴雨,却不忘给别人挡一点风雨。
活了两世,她仍然记着他说过唯一的一句话:“总会过去的。”
是啊,总会过去的。
她和陆明峥都熬了过来,在之后很长一段岁月里,她时常会想到这五个字。
总会过去的。
只是,在她终于熬过去,希望再知道他的消息时,得到的却是他的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