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庞胖,你放着现在大闸蟹的好时光,来福州却是为何呀?”“一言难尽啊。”庞胖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说:“大闸蟹生意太好,惹得朝中几个御史眼热,把我姐夫高清给参了!”
“啊!”赵桔大感意外问:“参的什么?”庞胖愤愤回答:“他们说我姐夫帮我霸占阳澄湖湖面,垄断大闸蟹生意,不是没有的事嘛。”“到底有没有呢?”赵桔盯着他问:“你姐夫高大人是不是帮你了?”庞胖被他盯着发毛,低头说:“低价买了些水地倒是有的,姐夫他也帮了我一点点。”“你们呀你们。”赵桔点指说:“官商勾结啊!”庞胖一副垂头丧气模样。
赵桔当时在苏州时受到高清殷勤招待,私下交情也不错。于是关心问:“高大人如今怎样?被贬到何处去了?”庞胖回答:“还好我姐夫政绩不错,圣上只是把他调任到广州知州。”赵桔暗想这必是赵构看他面子放过高清的,就又问庞胖:“那你现在的生意怎么办?”庞胖叹气说:“苏州是混不下去了,我把生意都分散给了族中兄弟了。这次我打算南下广州找我姐姐姐夫去。”赵桔气道:“你还想去害他们呀?”
赵桔虽然鄙视庞胖贪心,却也十分喜欢他性格有趣,当时就提议说:“还不如跟大帅我下西洋,我挣了钱再分给你一点点。”庞胖还在犹豫,不想后面站着的老头说:“去去去,我们一起去!”
赵桔仔细打量那人,只见五十多岁,身材略高,道貌岸然,似笑非笑,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令人奇怪就是:今天明明是阴天,又不遮阳又不挡雨,他却撑着把伞迎风站立。赵桔觉得此人不凡,忙让庞胖引见,庞胖介绍说:“这是我家姐夫的同年进士好友,国子监祭酒张山大人,这次告病随小人一起去广州看望我姐夫。”
赵桔上前见礼说:“见过张大人。”那张山也恭敬施礼说:“久仰大帅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龙骧虎步、威武雄壮,当得是名不虚传!”司马寺头皮一阵发酸,暗想:“又来了一个马屁大王,怎么少爷专吸这类人哩。”他也想到点子上了,赵桔前世就爱听出格恭维,学生朋友多是拍马能手,老年就被唐栀欧取笑为“马屁精吸铁石”。赵桔听了果然受用,由衷对张山产生一种亲近感。
张山意犹未尽道:“大帅文武兼备、博古通今、学究天人、乐善好施而不图回报、位高权重而平易近人,当为我天下读书人之楷模矣。”听得两旁荣华富贵四兄弟目瞪口呆,听得金骰手上佩刀也掉在了地上,都觉得今儿是小巫见到大巫了,恨不能立刻上前拜为师父。
赵桔暗中一竖大拇指:“这老头有水平!”笑说:“不敢当祭酒夸赞,弄得小侄有点不好意思。嘿嘿。”张山正色道:“下官为人一向刚正不阿,从不虚誉妄言,大帅不信可以去问当今圣上!”“信!信!”赵桔这两天的郁闷一扫而空,
赵桔当即邀请张山和庞胖一起回城,他一路与张山并肩交谈,觉得他不但赞颂手段高强,而且知识面也十分宽广博杂,学问好脑子也不僵化,很是对自己胃口。两人谈的投机,不一会就相互改了称呼,说话也无顾忌。赵桔问:“老张,不下雨你打把伞作甚?”张山答道:“你这就不懂了,为谋者时当未雨绸缪,我看这天气就要下雨,省得大雨倾下来再撑伞就来不及了。”话刚说完,闷雷一声,瓢泼大雨瞬时而下,赵桔的手下都抱头往路边马车奔去。赵桔闪身就躲进了张山的伞中,张山说:“老赵,我们初次见面,虽然言谈甚欢,可是也没到共用一伞的交情吧?”本来张山要叫赵桔“小赵”,可是赵桔不肯,想自己活过一百多岁,虽然现在年轻,可也不愿让他叫小了。
“老张不要小气,挤挤,到了马车上就好了。”“你年纪轻,奔跑过去身上也湿不了多少。”“。。。”“你看,你挤进来,我一半身子也湿了。”“好了好了,眼看就到了。哎,老张,你别老把伞朝你自己那边靠呀!”
二人一路争执,好不容易上了马车。车上,张山鼻子一嗅问:“老赵,你车上有酒?”“有啊。”赵桔眼望顶棚回答。张山谄笑说:“能不能叫我给你尝尝,对酒我还是懂得一二的。”“谢谢,不必了,”“不要小气嘛,刚才我还借你伞来着。”赵桔“哼”了一声还是不理他。“你想见唐家大小姐是吧?我倒有条妙计!”赵桔听了当时就来了劲,赶忙从坐板下取出红酒和玻璃杯,给张山倒上陪笑说:“嘻嘻,有主意还不早告诉人家,讨厌。”
张山细饮慢品,却不提妙计,好一阵才说:“好酒啊!可是西域的葡萄美酒?”赵桔心不在焉答:“这是我用武夷山葡萄酿的。”“哦!大帅果然聪慧过人,居然连西域葡萄制酒的秘法也了然于胸,好生让人景仰。”赵桔第一次讨厌人家拍马屁,急道:“老张,别卖关子,快说!”张山却问:“你是不是打算借夜晚失火,冲进唐府与唐小姐见面?”“咦?你怎么晓得的?”“我去她家门外看过了,四周墙外都是柴火。”“你觉得如何?可惜这两天晚上一直下雨,所以。。。”“胡闹!”张山打断赵桔话说:“你这事若是穿帮,唐大小姐一生都不会理你!”
“那你说又该如何?”“莫急,莫急。烦劳再倒些酒予我。”“好。”等张山过足酒瘾,才慢慢说:“老赵,你知道‘有熊有罴,有猫有虎’这段话,出自哪里?”赵桔不假思索答:“诗经韩奕。”张山神秘问:“你见过猫吗?”“切,我家以前养过七八头呢。”赵桔不小心就说漏了嘴。张山惊讶说:“人说武夷公府富甲天下,果然无虚啊。这猫在大宋总算不过百头,在你家却有如此之多。”赵桔汗颜说:“我吹嘘了,公府并无猫咪,只是从海商那里见过。”张山肃容道:“君子不可妄言,黄浦侯今后谨记。”赵桔谢说:“对不住先生,晚辈记住了。”
张山松口气说:“据我考证,女子无有不爱猫者,那唐家小姐也当不例外也。”赵桔有所领悟:“哦,你是要我弄只猫送给她,博取欢心。”“是那个意思,但不能那么做。让我细细讲来。。。哎呀,好酒就是不经吃,杯子里都空啦!”“我还有,嘻嘻。”二人在马车中密谋一阵,到了城内客栈也就谋划停当。
第二天,赵桔带着侍从们赶到一家海商店铺,点名要买一头波斯产的猫兽,一个西域胡商走出来施礼,见司马寺配着银鱼袋还是个跟班,对面前的赵桔更不敢怠慢,忙命人把猫抱了出来。赵桔前世和唐栀欧养过许多猫,一看果然就是一只幼年的波斯猫,只是这时该品种还未经改良,白色长毛中带有些许黑色和淡黑色,却也是漂亮可爱。
赵桔从那仆人手里接过猫,抱在怀里看了爪子尾巴,确定是只公猫,身体健康,脾气很好。当时就要胡商报价,那胡商本要吹嘘一番,见赵桔识货,只能按捺住许多辞藻,报曰:“一万两!”赵桔抱着猫咪回身就走,对司马寺说:“给他钱。”司马寺极不情愿的拿出汇丰银票付账,心想:“少爷这次傻啦,平时对自己私房钱小气的要命,这次怎么不还价呢?”胡商也被他们吓到了,回头他们告到官府里,办他个哄价诈欺可不妙。连忙拿着银票追出来,对赵桔施礼说:“大人恕罪,小的要价高了。”赵桔说:“不高不高,挺合适的。嘿嘿。”那胡商更慌了,说:“大人绕过小的吧,五千两如何?”“怎能让你亏本,九千五百两好了。”“大人别取笑了,四千两如何?”“少啰嗦,九千五百两最低了!”这是一幕稀有的闹剧,买卖双方倒置,卖方一心要落价,买方咬牙不肯。
最后胡商哭了,说:“大人,猫你抱去好了,可别为难小的。”赵桔也烦了:“混账!愿买愿卖,天经地义。一万两不改价!司马,你与老板签个合同,省得他啰嗦。”胡商见他态度坚决,也只能忍气吞声收下了一万两银票。之后,他日日担心官府来查,却一直平安无事。
回去后,赵桔就把猫给了张山,张山隔日就带着庞胖去了唐家。递上名帖后,唐员外看到是国子监祭酒,喜得大开中门迎接。这唐济原也是国子监贡生,大祭酒居然登门造访,这是做梦也想不到的荣光呀!一番谦让后,张山仰首进入唐家正堂,庞胖抱猫跟在后面。
唐济让了上座,张山也不客气,坐下说:“唐兄,我前日观了你留在国子监书库的‘名山注’,端是不凡,因此前来讨教。”唐济大喜:“能得祭酒赏识,学生无憾矣。”那张山也是厉害,随口就咏了几段“名山注”的佳句。唐济欣喜若狂,忙叫家仆备下酒菜留张山晚饭,张山毫不客气应了,更让唐济感叹其文人洒脱。
晚宴中,唐济叫了夫人和两个女儿一起相陪,她们也仰慕最高学府首席,都心怀忐忑来见了。好在张山并不拘泥,只是在席间看了唐绉两眼,就继续和唐济讨论“名山注”的优良瑕疵。
庞胖在他们说话间不敢插嘴,一来听不懂,二来怀中小猫不住打滚嬉闹,生怕它跑了。唐绉和妹妹见到那只猫,顿时被迷住,二人双眼片刻不能转睛。唐绉忍不住问道:“庞老板,这是猫吧?您从何得来?”张山替庞胖回答说:“那是他从一个黑市商人那里购得,花了整整八千两,真是罪过。”唐济知道一些行情,说:“八千稍过,可是此物稀少,畜养家中可带财运。”二女听闻更是喜欢,都过去逗弄那猫,庞胖让猫给唐绉抱了,唐绉当时眼神痴呆,盯着那猫咪一阵迷离。
张山看在眼里,笑说:“这下好了,既然令媛喜欢,就寄养唐兄府上一阵好了。”唐济摆手说:“这可使不得,此物精贵异常,庞老板如何能随意托付?”张山解释道:“我和庞老板明日就要坐船南下广州,可是担心海上颠簸,伤了小猫,还请唐兄收留照拂,明年我们回转再领了去如何?”两位小姐不禁欢呼,抱着猫儿已不忍放手了。唐济也是愿意,就说:“祭酒和庞老板请放心,我家当妥善豢养,敬候大驾归来后领取。”
张山达到目的,于是起身说:“善!拜托拜托,我等告辞。”唐济赶忙相送,张山挥手告别。等他们去后,唐济匆忙回到内堂,只听里面一片欢声,夫人和两个小姐轮流抱猫,那猫也不恼,只是用大眼睛望她们,引来她们痴迷欢笑。唐济笑说:“让我也抱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