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梦醒

    邢欣跑得急了，有点喘不过来。

    她回头瞧了瞧后面，见没人追上来，才停下靠在墙边稍作休息，头却还是朝着来的方向。

    邢欣揉了揉膝盖，看看时间，九点了。

    还是早点回家吧。

    她拢了拢校服外套，脸上因着刚才的酒意有点泛红，此时才感觉有点冷了。

    邢欣双手插兜，站直了。

    刚扭头，立刻把头抛向左边，不动了。

    我去。

    邓匿这厮真会追。

    少年灰色无帽卫衣松松垮垮搭在身上，左手虎口处一道熟悉的黑纹暴露在空气中。星星模样的图案不大不小，恰到好处。

    他一手插兜，直直看着她，不说话。

    邢欣忍不住吐槽，您倒是像以前一样，委屈激动愤怒不解置问都来吧。

    偏生这一句话都不说才是最奇怪的。

    邢欣等了一会儿，无奈回头。

    她没看他，目光扫向不远处流动的人群。

    “有话快说。”邢欣酝酿了几下，语气淡淡。

    嗯，就是这个效果。

    “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沉沉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出。

    邢欣笑了，不过也不知道在笑谁。

    她干脆抬头：

    “你觉得我想看到你？”她不答反问。

    而后也不多做停留，往斜前方避开他准备走了。

    但是心里却没有这么淡定。

    拜托拜托，别再纠缠了。

    一步，两步，三……她心里渐渐松了一口气。

    第三步还没踏出去，她的袖子被拽住了。

    邢欣想发火，却在扭头的时候放弃了。

    她看到了他手上的星纹。

    星星，邢欣。

    还是不忍。

    是了，也只有在他面前，这种不好的情绪才会那么轻易流露。

    可说到底，那层最表面的伪装却越来越牢了。

    邓匿看着她的脸，在夜色的渲染下，清晰地看得见那双他最喜爱的眸子，笑意去往不复。

    心头的情绪一点一点积聚，他笑着看她，几分苦涩弥漫在舌尖：

    “哭吧。”

    哭吧。

    邓匿展开了双手。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熟悉到此刻让人觉得陌生。

    邢欣强忍着把视线从他身上挪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咽下了喉间的疼痛。

    她缓缓开口，语气带了决绝：

    “你以为你是谁。

    那时候的事只有傻子才会认真。

    早点放下，我早解脱。”

    她知道，这次，她是真的伤害了他。

    伤害了那个满脸温柔的男孩。

    不敢再留下来。

    不敢再面对他的温柔，只属于她的，他的温柔。

    不敢再靠近他的手，他的心，他的深情。

    她回头走了，任凭身后的人张着手，似在拥抱无边的尽头。

    不会再来了吧，毕竟他那么骄傲。

    不应该。

    不值得。

    ——

    那天晚上，邢欣做了一个梦。睡梦中的她嘴角轻轻弯起。

    一切恍若初见。

    那时，她二年级。

    她和他浑身孩子气不嫌多。

    不止是他们，还有很多人。

    真正的交集，是从那个午后开始的。

    邢欣在食堂吃完午饭后，便回教室打算趴着午休了。

    她低垂着眼从教室外慢慢走过。

    她进教室只会走后门，因而很容易就看见了走廊上靠着墙微躬身子的少年。

    邢欣不认得这个人。因为她是走读的，基本上是课上完就走了，和班级的同学除了同桌林安寂外基本没有什么交流，也没有参加晚自习。

    路中间有一滩黄色污渍，应该是呕吐物。

    邢欣从裤子口袋中摸出了最后一张纸，递给了他。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觉得他需要。

    男孩抬头，虽然只是二年级，可眉眼间的稚嫩已稍稍减退了。

    当然，那时候的邢欣哪有这么多想法。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男孩，手中的纸迎着夏日的风有点晃动。

    他好可怜。在外面吐了也没有同学出来看看他。

    小小的邢欣心中不免同情，更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男孩伸手接了过来，没有说谢谢，那双好看的眸子紧紧看着她。

    邢欣没作他想，微微弯起一抹笑而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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