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大哥,难道你没有一点担心我和他相处会被占了便宜去么?”
何花坐在靠窗的位置抬头感受着阳光,捧着一碗白粥,扯了嗓子,压低声量,隔着几桌问在避阳的叶南。
“白珏上神的为人我早有耳闻,他可是出了名止心禁欲,倾慕她的女仙大都被他给诓到了七殿下门前,继而都被七殿下诓了去。
你与他交好是一件极好的事,他在魔神大战中杀了许多魔族,后与休宁大战了一万余年。
按说他应该和那些战神一般,养成视命如草芥的性子,可他硬生生成了这开天辟地头一个这样性子的战神,怀着心气平和,与你个性倒是相投。
况且我与你嫂子好不容易有闲余时间可以共度甜蜜二人世界,你在旁边会影响我们夫妻二人的发展。
我看你对他的态度,若我让你留下来,你也是不依的。”
他眼前这孩子,看着乖巧随和,实则是个有主意的姑娘,前些年为了一只凄惨鬼魄,竟然试图与陆判大人争论了起来。
陆判大人整日在人前铁着一张脸,最喜吓唬那些胆小的鬼魂,猛敲他的破木头,狠狠盯着眼前的鬼魂,我知道你的那些破事儿,看你那哆嗦的怂样。
那会儿何花日日都要去陆判大人处,那阵子冥君烨北阴提倡个随心所欲,只要有权和拳头,冥界各位说起话话来会方便许多,省了许多不必要的口舌之争。
她本就是个缺魂薄弱,又没什么实力的的小小鬼差,吓得兄弟们以为这样下去她怕是拾不得半分好处,极有可能小命呜呼。
平日里也没有多在意这种事,惨死的鬼魂多了去了,本以为她早已看淡,偏偏遇到这一个她放不下的。
那段日子他们轮流上门给她做思想工作,他们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了这样的何花。
她铁了心的时候是任谁的劝都不听,冷着眸子,就那样淡淡的看着你,听你说,整个人周身都冷了九分。
也不知怎的,陆判大人不仅没给她任何惩罚还按她说的照做了,大家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她初来时无人知晓她的来处,她也没有前世的记忆,是当差年龄最小的孩子,大家对她的帮衬自然也就多些。
他向前挪了几个位置,太阳被窗沿的阴影挡住,周身笼罩在阴影之中,他作为长辈,有些语重心长:
“你这一程会见识到许多,你平日里看的那些话本虽来源于凡人生活的映照,但终是有很大的差别。
护着自己安全,等你魂魄慢慢的齐愈了,便可以转世投胎,去过一回真正的人生。”
做鬼差属堕道,没有天定的机缘便没有再往人界和天界的可能,着实不是一条好路。
何花却与他们不同,她当了鬼差,是因为她需养着魂魄,等她养好了便可以再步入正道。
“叶大哥不必担心我,我如此聪慧,又有白珏在身旁,你且与嫂子好好发展,争取早些夺得她芳心,来日真正把她给娶了。”
“行,你嫂子估摸着今晚就过来了,我去叫厨子给她做几样她爱吃的。”
窗口的日头正好,白珏突然冒了出来坐在刚刚何花的对面。
她的魂魄缺失是怎么一回事,身上的凡人气息如此严重大概是因为如此,只是连他都没有看出来她这异样,这事还得向知章好好问问。
白珏想起了安寒,那孩子跪在他面前,血把她蓝色的衣衫大片染成了紫,她听着朝臣们对的唾骂,她是个遗臭的罪人。
她就那样静静的跪在那儿,低着头,没有表情的脸上苍白无色。
她不是那样的人,他在等她的一个解释,但他没有等到,她抬起头,墨黑的瞳孔里照映着眼前年轻的君主,她重重的磕下头,她认了罪。
“事已至此,罪臣无话可说,还望君上降罪。”
这便是她与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还是想要保住她,安寒是他捡回来的,他牵起了她的手,他给她起了名字,交她识字,教她武艺。
他早该知道,他将她送至战场,少女会在血腥中慢慢成长,她变得冷淡,不再为街旁的乞丐而悲悯,她只当自己是他骄傲的臣子。
他与一班朝臣周旋了多日,才免了她的死罪,将她流放之西疆,他想她有这一身武艺,应当可以活下去,去过另外一种生活。
而后,国家危亡,他亲上战场。
大齐国最后的君王永远停留在了那里。
天复十二年,大齐国灭。
他在何昆殿中醒来,这虚晃一梦不过几念之间,侍从子悟给他递去他之前制好的茶。
他顿了顿神,决定不再寻她。
在破庙再遇她时,她果然如他所想,是另一番模样,更像个普通女儿家,他觉得这样甚好。
昨晚听到何花房间门窗的动静,他便过去瞧了瞧,既然她要留下来长见识,他倒是可以带着她去看看这凡世间的风景。
他记得自己给过安寒的一个许诺,待山河安定,他便带她去瞧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