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围上去看了一眼,女孩被白纱布都包裹着的严严实实,只露着白嫩没有一点血色的小脸。她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郎溪桥心如刀割,脑袋嗡嗡直响,他扶着床头,眼前一片白色。妍妍躺在床上,看了一眼,忽然哽咽一声昏死过去了。
三天以后,四月依然没有醒来,她的奶奶也来了。满头白发,瘦弱憔悴,她苍白的脸上都是皱纹,眼角流着眼泪,她颤巍巍的扶着床头。兰陵赶紧过去扶住了她。
叶城还留在南方,由亲戚帮忙照看照看。
珊珊也扶着奶奶坐在妍妍床边,一家人都掉着眼泪。下午四月又被推进来重症室治疗。
半个月后,妍妍坐着轮椅,守在女儿床头。珊珊回去休息了两天又来了,她用纸巾替四月擦擦小脸。多么洁白如玉的小脸啊!她看见她的眉毛,眼睛和郎溪桥几乎一样,眉角的红痣都一样。她舔了一下嘴唇,略有深思的握住妹妹的手。
晚上,四月动了一下,竟然奇迹般的醒了。她睁开眼睛,眼睛黑眼珠变得有点金黄,在灯光里亮晶晶的。她看见郎溪桥和妈妈守在旁边。她感觉自己依旧飘飞在半空里。她刚买的衣服,她想去抓,却抓不住。她又觉得这几天去了一个地方,五颜六色,天地都是绚烂多彩的。她沉重的却跑不动,头一晃动都疼。她睁不开眼睛,觉得被什么东西绑住了。她听见妈妈的哭声,听见郎溪桥的叹息。她慢慢从天空落下来,使劲睁开了眼睛。
妍妍坐在轮椅上哭着不说话,紧紧的拉住女儿的手。郎溪桥和珊珊围在床边,轻轻的问:“四月,孩子。”
四月感觉好累啊!好久了,她有气无力的说:“你们都在呢!”她看着妈妈和珊珊,又看着郎溪桥,忽然说:“我能喊你一声爸爸吗?”
郎溪桥擦了一下泪,亲切的说:“孩子!”四月喃喃的说,“妈妈!你能告诉我他是我爸爸吗?”
妍妍心如倒塌了大楼一样,心里一阵疼痛钻心,看不清了眼前。她抚摸着女儿的手说:“孩子!你怎么了?妈妈在呢!你别怕。”
四月嘴角一动,露出一丝笑意:“我大了,我早就觉得他才是我的亲,…亲生,父亲。妈妈,妈!…”她喘了口气说,“我快要走了!妈妈!你告诉我。”
妍妍泪如雨下,点点头哭喊着:“四月,我的四月。”四月嘴角,轻轻的说:“我叫思桥。妈妈!我懂了。”她眼珠子转了一下,慢慢的对郎溪桥说:“爸爸,我的爸爸。“
郎溪桥此时才明白四月是他的亲生女儿。他的心如刀割,斧剁一般疼痛。他握住女儿的手,眼泪滴在她的脸上,温热的泪水渗进女儿的皮肤,和以前输进的热血融为一体。四月的心激烈的跳动着,她轻轻的喊着:“爸爸,记得我以前说过的,我死了,我….我想…埋在家乡的…麦田…里…。”她的声音很小,郎溪桥和妍妍贴着耳朵刚刚听见。
”答…应…我…。我想老家了。我喜欢水,小河。我好…热…啊!”四月想脱了衣服,感觉浑身燥热,如火烧着一般。然而郎溪桥和妍妍握着的她的手却慢慢变凉了。最后她笑了一下,离开了亲爱的爸爸,妈妈,离开了这个世界。
妍妍顿时哭的又昏死过去。郎溪桥吻了女儿一下俊俏,洁白的脸蛋,给她盖上了被子。然后郎溪桥失神的坐在床头,看着白色的被子盖着的女儿,她永远不会醒来了。他忽然蹲在床边抱着女儿放声痛哭,如狼一样的凄厉。他顾不了那么多了,多少年的爱护和小心翼翼换来的是什么呀!亲爱的女儿才相认几分钟又阴阳两隔了。他哭的肝肠寸断,心一下子崩溃了。
无限凄惨的哭声惹得周围的人止不住的流着泪。珊珊满面流泪的扶着瘫倒在地上的妍妍,跟着满脸泪水的抽泣。唐小倩眼睛都肿了,红着眼睛扑在郎溪桥怀里。
兰陵和马清,陈晓东夫妇,王军夫妇都来了。周彬彬拉着自己的儿子。此时从门外跑进来一个男孩子,正是陈晓东的儿子陈博洋。他看见这么多人都懵了一下,随后看着刚刚离去的女孩四月,跳起来,顿足捶胸的跪在地上大哭起来。惹得妍妍刚有了一点力气又背过气去了。
农历四月过半,农村地里的麦苗都没过膝盖了。绿油油的如铺开的丝毯。一阵微风吹过,麦田如起伏的浪花。
郎溪桥把妍妍从车里抱下来,妍妍拄着木制的单拐,挽着郎溪桥的胳膊。郎溪桥抱着女儿四月的骨灰盒。盒子外面露着四月美丽,微笑的照片。照片上的四月长发垂肩,眉目清秀,嘴唇的笑仿佛带着一丝嘲笑。家乡的亲戚都来了,早就按郎溪桥打电话说的挖好了坑,准备下葬可爱的女孩了。
妍妍看见一口巨大的红木棺材放在坑边,顿时扔了拐杖,倒在地上。
骨灰盒放进大红木棺材里,无声的埋入了家乡的麦田。在绿油油的麦田里,鼓起一座新坟。郎溪桥给自己的这片麦田起名四月的麦田。
住了一个月后,家乡来了一个男人,头发花白,有点微胖。正是妍妍的丈夫叶城。他恢复了健康,给四月烧了纸钱,和妍妍一起回北京了。
郎溪桥满面尘灰,胡子好久没刮了,看上去老了许多。他坐在麦田里,麦子变得金黄色,围在他的四周。远远望去,从麦田里只露着他的头部。女儿的坟前,摆着水果,鲜花。他又倒了一杯红酒,笑着说:“孩子!都走了,放心吧!爸爸不走,爸爸陪着你。”
五月的麦田变得温热,麦田起伏着麦浪。土地是人最好的归宿,从哪里来回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