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巡抚不仅不严惩罪魁祸首,反而目无内阁,擅抓地方主官,
这不是怙权失察是什么?”
韩缉话一落音,高拱就把茶盏往茶几上一摜,皱眉说道:
“好一个方逢时,这么大的举措,竟然事先不通知内阁就擅自决定!
还有这个大同监军,
一个阴人,
贪财也就罢了,
竟然心术不正,挑拨府军不合,
实在该死”
张居正心里明白,高拱这是向自己和冯保开炮了。
可他又不能息事宁人,附和高拱。
今天他不保方逢时,一旦凉了人心,自己就算得势,也必有多方掣肘!
当即出声:
“这件事,愚职监管不力,这就着人去山西调查”
“哼!
调查?人都抓了还调查什么?
我只问你,这内阁今日是不是已经形同虚设?
打狗还要看主人,
当年他和王崇古力主开边市,老夫待他方逢时不薄啊,
现在他眼里还有我这个内阁首辅吗?”
高拱这番话说的高仪都听不下去了,按照他话里的意思,这内阁就是他高拱的内阁!
高仪在一旁听的眉头直皱,可他年事已高不想参合进他和张居正的争执,只是低头喝着茶。
“首辅言重了,方逢时并不知道刘知府是您的门人啊”张居正解释道。
“哦?那我问你,
皇上昨天下中旨的事情究竟出自谁的手笔?
你知不知道?”
“这个…
我视察陵寝昨天入夜方才回府,哪里知道?”
屋里众人虽然知道他们二人早已心生龃龉,可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二人争吵。
他们看两位大佬出言相争,哪里敢插话一个个都回到椅子上,眼观鼻,鼻观心!
高拱听罢,叹了一口气,看着张居正说着:
“太岳啊,老夫并不是有意在这种场合让你难堪,
只是先有地方官吏目无内阁,
后有皇上直接绕过内阁参议,下中旨办事,
老夫是怕这内阁万一形同虚设,
而皇上视听闭塞,要是酿成武宗时宦官当道的祸事,
我等就是身死族灭也难以向九泉之下的先帝交代啊!”
张居正听高拱口风稍有缓和,便出声安慰道:
“首辅言重了,断不至于此!”
这些与会言官一听,也赶紧出言附和,首辅言重云云。
面对这些人高拱就没有对张居正时的脸色了,寒着脸说道:
“尔等不是给事中就是御史,
身为言官,
特别是你韩缉身为六科廊官之首,
给事中身负为皇上行封驳监察之权的责任,
现在阉人乱政,
上有冯保这种古惑圣听的权奸巨擘,
下有大同卫监军这种搬弄是非的跳梁小丑,
你们不仅没有拍案而起犯颜直谏的勇气,
就连维护职责的基本责任心都没有!
我且问你们,朝政糜烂至此,你们就没有责任吗?”
韩缉经高拱这一训斥顿时面红耳赤,又想到文福楼被徐爵侮辱的事,当真是羞愧难当!
只看他扑通一声跪在了高拱的面前,也不管满屋子的人,泣声道:
“学生有愧恩师的提拔,有负朝廷所托!”
“哼!
哭有什么用,要勇于任事才不枉朝廷对你的看重!”
“学生知错,学生定恪守职责,维护朝廷法纪。”
众人一听一个个赶紧表态,都吵吵着恪尽职守,维护纲纪。
一旁的陆树声本是江西吉安府人,一直有一种天赋的维护纲常法度的使命感。至于吉安府这个地方我们后面再说。
只听他咬牙说道:
“我等也不必耽误了,干脆现在就去弹劾冯保”
“对,我等这就去弹劾冯保这阴人”
屋里高拱一派的言官都跟打了鸡血一样,怒发冲冠。简直就是一群鸡看到了一只蚂蚱,抢着上前叨食。
高拱面色稍霁,可是仔细一看张居正的手下御史大多不动声色,便拿话撩拨道:
“我这有一份奏折,太岳可愿与我联名上奏?”
说着把茶几上的折子递给了张居正。
张居正打开奏折,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
他发现虽然这份奏章是劝谏皇上刻苦学习,勤于政务。可实际上是对昨天封驳圣旨的解释,其中第三,四条更是直接影射冯保干政。
看来高拱不仅要削司礼监的权,还想要冯保的命。
现在大家愤慨激昂,自己身为文臣,打击宦官是天然的使命。
如果自己不联名,后果怕是万夫所指,难容于士林。
看着一屋子人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张居正也不犹豫,果断拿起桌上的羊毫小楷,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高拱看张居正没有忤逆自己,只当是自己威风不减,还能捂住这个野心勃勃的小老弟!
高仪一看张居正签了名,也起身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各位阁老,
卑职动虽然不才,可也早就发现冯保的狼子野心,
这几天也在收集这阉狗的种种劣迹,
已经登案背录,这就去求见皇上,弹劾冯保”
说完就起身出了朝房,高拱的门下一个个跟了出去,口中都振振有词要弹劾冯保。
张居正的几个门人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一个个的都看向张居正,等得到示意也跟了出去。
一群人从文渊阁出去浩浩荡荡的走出会极门。
守门的校尉看这些言官一个个都跪在门前,怕是要搞事情惊扰到圣驾。
为首的旗官刚想上前说话,就被韩缉一拳打在脸上。
这小旗是惊怒交加,可是一想现在文官对他们武人的态度,不就就是“老上人不讲理,老天爷要下雨—由不得自己”吗。
只好忍气吞声,派了个小校向午门外的皇城宿卫司而去,应该是禀报上峰去了。
离会极门只有几十步之遥的弘政门的守门太监,只看到一群人哗啦啦的跪倒在地,饿而就听到对冯保和宦官的讨伐之声。
这些小太监都是冯保的亲信,年龄却都不大,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个个都吓的魂飞魄散,面色苍白,一溜烟都向司礼监跑去,通知老祖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