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的人……却无人去理会他。
因为这不是跌的问题。
地价跌了,只要地还在自己手里,自己不卖,谁能奈何自己。
因而有人更有见识“这何止是地价下跌的问题,周兄在博野县有地六千余亩,以后……还招的到佃农吗?就算招到了佃农,且问,你打算收他几成租?七成?六成?五成?三成?二成?只怕是二三成,想来……也无人问津吧。”
没了地租,难道大家伙儿自个儿下地耕种,在场之人,哪一家手里,不是有数千亩数万亩的地啊。
而一旦士绅们所收的地租暴跌,从土地中所获得的收益,自然就少的可怜了,那佃农,给他们一口饭吃,他们便知足的。可对士绅们而言,他们稀罕的不是饭,他们有大宅,家中有仆从,需要车马,更需供养子弟读书,他们家大业大,除了有大房,还有二房、三房、四房,这里头的开销有多大?一旦收益暴跌,这家……还维持的下去吗?
“完了……完了……”有人嚎哭起来“这地……我看得赶紧卖,再不卖,只怕无人问津了。”
“现在想卖?”有人愤怒道“已是迟了,这方继藩丧尽天良,是成心不给大家活路了啊。”
王世勋只听得脑子发晕,他一句话都不想说,谁曾想,今日在此高谈阔论,转过头,方继藩直接抄了大家的后路了呢。
刘歉意听的心惊肉跳,可他满心的,只想营救自己的父亲,忙道“诸位……诸位……我等在此之时……”
“贤侄……”王世勋突然不客气的打断了刘歉意的话,声音冰冷。
刘歉意忙看向王世勋,露出不解之意。
王世勋道“今日有事,告辞。”
“世伯,吃一顿便饭再走啊。”刘歉意忙道“何况……家父……”
王世勋阴沉着脸,齐家治国平天下,家都要没了,谁还管得上你爹的事,老夫往后的日子,未必会比你家好。
他转身便走。
其他的宾客纷纷醒悟,这个时候,得赶紧自救啊。
于是纷纷起身。
刘歉意急了,忙是要拉住王世勋。
王世勋却是将他的手甩开“贤侄,好自为之吧。”
留下了这么一句冷冰冰的话,却已心急火燎的冲了出去。
浩浩荡荡的士绅们,一脸茫然,只见王世勋出去,便也纷纷出了刘家。
王世勋朝着车夫吩咐“去西山,赶紧……”
人们在门前窃窃私语。
终有人道“走,我们也去西山。”
须臾之间,整个刘府一片狼藉,人去楼空。
刘歉意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切,竟是痴了。
我爹咋办?
…………
日上三竿,方继藩还未起来。
倒是朱秀荣催促了几次,方继藩才晕乎乎的任人伺候着宽衣。
朱秀荣道“方才,有许多人来拜谒,说是非要见夫君不可,夫君……切莫误了大事,让人久等了不好。”
方继藩打着哈哈“让他们等着便是了,我又不急,哎……”他叹了口气“以往的时候,清闲的不得了,可自打这一次回京来,隔三差五便有人寻上门,这样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啊。”
朱秀荣蹙眉“总而言之,你却需小心,南通州这一趟,可是将阖府上下都吓死了,为人处事,最着紧的便是以和为贵,夫君切莫再树敌了。”
女人就是如此啊。
以和为贵……
方继藩面上笑嘻嘻的道“这是当然的,我最爱和人交朋友,虎子,虎子……”
方继藩穿戴毕了,叫上了虎子,虎子气势如虹的到了方继藩面前。
方继藩踹他一脚“你这狗东西,长得比本少爷还高,反了你啦。”
虎子立即道“少爷……要不,俺让俺娘给你制一双千层底的鞋底,能长高的。”
方继藩顿时感觉自己的自尊遭受了侮辱。
摇摇头,叹了口气“去会客,把你的人都叫上,噢,你腰上还别着短铳,拿我瞧瞧。”
说着,直接取了虎子腰间别的短铳,握在手上,这短铳沉甸甸的,握在手里,格外的有气势。
现在就缺一个墨镜了。
可惜……少了一根烟。
可细细想来,方继藩还是不敢打烟草的主意,这玩意……害人。
方继藩三观奇正,是有良知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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