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一脸嫌弃的大叫道“你的鼻涕粘在我的脸上了,滚开,狗东西!”
方继藩历来就是这般嫉恶如仇,如此的耿直。
李举人听罢,非但不怒,却是脸带惭愧之色,泣不成声的拜倒在地道“学生万死。”
众人听到滚开二字,心里又欢喜起来。
早就传闻齐国公性子耿直,绝不遮掩,这样的真性情,从古至今,世间少有,其实很多人是没见过方继藩的,只是听大家说他是,又见文武官员作陪,这才将信将疑。
可现在……有了这滚开二字,就好像心里的大石落地,那种自内心深处涌出来的喜悦和欣慰,顿时使他们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欢欣起来,就好像过年一样。
方继藩的心情却不大好了,连忙取了帕子,擦拭身上的拙物,一面怒骂道“瞎了眼的狗东西,我这衣衫,名贵的很,你赔得起吗?是不是非要逼的我生气才好,我脾气已经好很多了……”
身后,王守仁的视线在周围扫了一眼,担心的道“恩师,这里的人越聚越多,恩师……我们还是立即回京为好。”
方继藩点头,但想了想,见许多人还在感动之中,立即轻声道“伯安,有一件天大的事,事涉到了万民的福祉,关系着无数贫苦百姓的出路,非要你去办才成。”
王守仁一愣,不解的看着方继藩。
恩师就是大手笔,随口一句,就是苍生社稷。
“请恩师教诲。”
方继藩慎重的道“你赶紧的,先骑快马,速速赶往京师,当然,不可让任何人都知道,尤其是不能让朝廷知道,你到了京师,先寻王金元,只告诉他一件事,为师很快就回来,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王守仁又是一愣“恩师,这……”
方继藩叹口气,幽幽的道“这天底下,这么多为富不仁的狗贼,他们占据着财富,贪婪无度,有了一,就想着二,得陇望蜀,却殊不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些财富在这群狗东西身上,这是暴殄天物啊。好啦,时间来不及了,你赶紧的去,为师随后就到。咱们都快马加鞭,可是……你得比为师快马加鞭还要快,这沿途不可歇息,不得下马,你骑术最好,为师也最看重你,这才将如此重任交到你的身上,好啦,不要再啰嗦了,快去吧,到时,你会明白为师的良苦用心的。”
王守仁每日思考,并不傻,他隐隐的猜测出了点儿什么来。
因而,他看着恩师焦灼万分的样子,竟是无言以对。
可师命如山,王守仁再无犹豫,朝方继藩作揖道“恩师保重。”
方继藩豪爽的道“放心,为师有七八百水兵保护呢。”
于是王守仁毅然决然的转身,很快就消失在了人潮之中。
此时……绝大多数人只是隐隐听到了消息。
可事实上,亲眼见方继藩活蹦乱跳的人不多,就算是见着了,心里也在万千的感触之中。
而至于那些没有亲见的,其实……肯相信方继藩死而复生的人却也实在不多。
毕竟,这么多日子以来,流言蜚语满天飞。各种都是齐国公复活,或是齐国公没死,又或者有人看到齐国公进了神仙庙里,成仙了。
这市井坊间,什么流言蜚语都有。
因而……天津卫里虽到处都在传死而复生的事,可事实上,相信的人实在不多。
方继藩也不愿在此逗留,很快就上了马车,命人快马加鞭,朝京师赶去。
…………
京里,眼看着即将到达方继藩的四七。
所谓的四七,便是以七日为单位,有头七、二七、三七、四七、五七直至七七四十九日的七七之分。
头七时,弘治皇帝亲往祭奠,命人念诵了祭文,呜呼哀哉,以至弘治皇帝当时也是泣不成声,尤其是想到,方继藩尸骨无存,想到方继藩平日的音容笑貌,又觉愧对自己的女儿,竟是生出了自责之心。
是啊,若非是自己采纳了方继藩的废除八股,何来这一场灾祸。
方继藩这完全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啊。
如此忠臣,竟是惨死于贼子之手,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惋惜和悲痛的事吗?
因而,头七之后,弘治皇帝又大病了一场,到了四七,身子好了一些,又下了旨,前往祭奠。
萧敬对此,觉得极诧异,忙是苦劝“陛下已是去过了,何故又再去?陛下的龙体要紧啊……”
弘治皇帝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他已罢朝许多日了,淡淡道“朕最遗憾的事,是继藩尸骨无存。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方家数代单传,好不容易到了他这里,才勉强开枝散叶,谁晓得……竟是英年早故,此上天不仁啊,朕每念及此,便悲不自胜,朕不知道,这冥冥之中,方继藩若是有灵,是否在那灵堂里,朕终究还是想趁着这些日子,多去看看,若他在,能看着朕,朕这一些舟车劳苦,又算的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