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芹在自己院里闷得慌,便不顾午后日晒,独自撑伞前来。
“没想到安月姐姐也会写字,还是小婶婶会调教!”秀芹惊奇道,神态举止仿佛一头活泼灵动的小鹿。
“你不知道,我做错了事,哥哥常令我罚抄,一晚上抄一百遍书,这谁能够?安月也是被逼着练起来的,如今一手行草怕是写得比我还好了。”
疏影边说边解下自己的襻膊,拿来一把蒲扇来给安月摇扇子。前几日用的绢扇太过素净,也太小了些,已经叫安月收了起来。
在她心中,申屠镇是如兄又如父的存在。这几年来全靠他庇护,自己才得以在暴风骤雨里喘息片刻。
申屠镇用真心待她,一来绝不让其才情荒废:莫笙说莫家女儿多,开了女塾,于是他让她跟着莫家的女孩们念书学礼,平日也经常查问她的功课;
二来闲时总关照她的起居,得了什么好东西也是第一个想到她,两人共同赏玩。旁的细枝末节,自不必说。
一想起这些,疏影就不知不觉含了笑意,水杏似的双眸里也漾起了粼粼微光。
安月噘嘴埋怨:“芹姐儿,我这样还不是因为我们姑娘懒呢!我也只会描龙画凤,可写不来那正经小楷。”
疏影拿蒲扇轻轻抵了一下安月,嗔道:“在外人面前还敢这般排揎主子,再说这样的话我就赶你回去了!”
“小婶婶和安月姐姐就像姐妹,倒不像主仆。”
疏影又和安月相视一笑,其中滋味只有她们两个人知道。
“私下里还是别这样,你这一声‘小婶婶’没得把人喊老十几岁!”
秀芹乐得忙改口叫影姐姐,她拿来自己喜欢的粉色绢花,簪在秀芹松软低垂的发髻上。
经历了这一件事,她心里的确能够老十岁,若不是要见人,梳妆打扮对自己来说已了无用处。
说到底还是羡慕她们这些天真无忧的小女孩,像极了当年大暑天满园子疯跑的谢疏影。
信写好了,她让安月晚些时候亲自送去西偏门的门房。
梨落此刻恰好进来,冲着她直打眼色,好像有话与她说。
疏影知道是前些日子交代她去做的事,可能有眉目了,便让安月去厨房取碗绿豆汤来给秀芹喝,自己拉着梨落走到抱厦里说话。
“姑娘,奴婢向四奶奶房里的冰蕊问了四爷的事情……”
梨落十分不安,身子筛子似的打着摆,像是没有勇气说出来。
疏影走到窗前看了看抱厦四周,确定了没有旁人,抱住她的手臂,“没关系,你照实说就是。”
“我求了冰蕊姐姐好久,她才告诉我说四爷他……是个好色之辈……她让我转告姑娘要万分小心,不要惹到他……四奶奶房里的丫头……他都……”
梨落害怕地捂着嘴哭起来。
“都有染指,是么?”疏影手中紧攥着蒲扇,指节发白。
梨落点头,急忙用袖子擦泪。
但悲愤如此,如何能够擦得尽呢?
她握住梨落的手,泪珠子一滴滴落在她手背上。
“的确要处处提防,但一味地哭可不是个好办法。今后我们只有一起面对,才能安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