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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斩断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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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     戴铎把香炉放在树荫下,有些期待地等着烂烂说的秘密。

    烂烂则是从怀里拿出一包东西,墨绿色的绣帕子包得鼓鼓的,拾起一块石头一砸,清脆的声音一响。

    “兰兰,你在做什么?”

    “我想给你烧点金贵的香。”

    戴铎感觉一股清香异常清晰地缭绕在鼻尖,那是桂花香。

    戴铎蹲下去从后面抱住烂烂,又握住烂烂抓住石头的手,下巴抵在烂烂的头上如同摄取沁人心脾的香料一样享受地吸气。

    吃老娘豆腐!

    烂烂一慌,推了他一把,戴铎一屁股摔在地上。烂烂警惕地看着他,仿佛看着一匹不怀好意的狼。

    戴铎像失去了令人安心的香气一样有些焦躁地质问烂烂:“兰兰,你怎么了?”

    兰兰说:“我都说过我们之间已经没有过去了”她拿起那包东西又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们之间必需有个了断!

    烂烂把帕子里的粉末倒进香炉里,袅袅的香气飘起如过往成云烟。

    戴铎明了了,那是那只玉簪子和玉镯子的粉末。他从地上跳起,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昔日里爱恋他的女孩竟然用这么温柔又残忍的方式来结束过往。

    戴铎愤怒地将香炉一踢,烟灰滚落在台阶上,白色的桂子被灼红。

    烂烂说:“你以《有所思》劝我,那我也以《有所思》回敬你。”

    戴铎愤怒的红脸色一变成了青色,似乎是被妻子抓奸在床。可是转念一想,钱灿灿最在乎的就是姐妹情谊了怎么会把他们之间那件闭晦的事抖出来。

    “从此你我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烂烂吸了口气,像兔子一样跑了。这可是她处理过的最文艺的分手了。

    心上人跑了,戴铎孤孤单单地坐在台阶上,看着不再复燃的灰烬,凄厉的鸟鸣从桂花树上飞下来,戳在他如死灰般的眼眸里。

    戴铎的眼里藏着他们年少懵懂时的欢愉。那时,父亲将他寄在热河名师钱仲书门下,兰兰还是个稚嫩的青草一般的姑娘。

    钱仲书当时还只是个穷秀才先生,夫人走得早,只得了兰兰这么个女儿,宝贝的紧。

    戴铎对钱兰兰最初的印象是他屁股后面的一条尾巴,走到哪跟到哪,说是死缠烂打也不为过。

    幼年一次上元节夜里钱仲书带她去攀山时,从烟花最亮的地方她找到了画本子里京城,又暗自想象着京城的香车宝马川流不息。

    而从京城里来的少年戴铎就是行走中的京城,身上的坠子、腰带、发冠……无不显示着京城人的高贵和京城的繁华。

    那年戴铎已经十八岁了,身如松柏修竹,钱兰兰还只是十二岁。所以,她总是仰着脖子眨着眼睛问戴铎京城是否像璀璨的烟花盛放的这样或那样的繁荣。

    戴铎本是不喜欢这种出落在乡野的辛夷花。

    可钱仲书是有才的先生,亲手教出女儿自然不会差到哪去,甚至出落的比京城贵族女子还要优秀,她的才艺使她如明珠般闪亮的让人挪不开眼。

    德和才赋予她高贵,因此兰兰注定与众不同。

    和她对诗,戴铎总是自愧不如,和她和奏,戴铎总是难以相和,共砚作画,画作则是相形见绌。

    要说戴铎为什么总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除了四书五经,孔孟之道的教化,大概就是这段少年时期里他总是在钱兰兰面前抬不起头的缘故。

    戴铎唯一有脸面的事就是他是来自京城贵族人家的少年,钱兰兰听过京城的繁华,他却是在繁华下长大的。

    钱兰兰读过万卷书,可那些都是不会动的死书,有时间和年月了。钱兰兰对戴铎最初的爱慕大概是喜欢一本活书。

    平日里戴铎总是一言不发,因为他说的不好说的一般的言辞就会被钱兰兰咄咄逼人的口气驳的遍体鳞伤。不过,一到兰兰拉着他问京城里的乐事趣事,那口水不续茶也用不完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这是兰兰唯一一次对他低声下气。

    钱仲书给戴铎说过细水长流的故事。他说有一个落魄的才子流落烟花柳巷中,柳巷的花娘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于是才子编了一个又一个繁华的世界并把它们做成了一本诗集。花娘出重金想把诗集一举买下。才子深谙细水长流的道理,于是将诗句剪成一段又一段,一天卖一段。最后,花娘天天上门来,自此才子穷困潦倒的人生里开始了夜夜笙歌,日日风流。

    其实花娘爱的是诗句里的繁华,无关风月。而才子爱的是风月,诗句里的繁华离他已经很远了。

    钱仲书不仅教戴铎细水长流还教了他学以致用。可能是人老了,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子把这招用到自己女儿身上。

    戴铎规定每天只给兰兰讲一个时辰,要知道他十八年都在京城的水土里泡大,讲这些不过是小意思。重要的是他怎么把兰兰这条天真无知的鱼儿钓到手。

    渔夫每天费尽心思去琢磨该上什么样的饵料,小心翼翼地把控着分量,享受着每一天鱼儿上钩时的快乐,并乐此不疲。

    那条鱼儿还不知道它钓了一个渔夫,它一心只想上岸换个池塘。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戴铎喜欢上了兰兰,而兰兰喜欢上了他故事里的京城。

    书上说,玉,润人。戴铎买了一个玉镯和一个玉簪子,玉簪子上他偷偷刻下了兰兰的小字和他的姓氏。

    当兰兰问起哪来的,他只能说是从京城里带来的。于是兰兰满心欢喜地收下。

    《有所思》中说:“何用问遗君,双珠玳瑁簪,用玉绍缭之。”

    意思是不要问我送什么礼物给心爱的姑娘,用珍珠点缀的玳瑁簪,用玉缠绕起来。

    现在,玉碎成灰随风扬,真真是应了下文。戴铎坐在台阶上悔恨不已地说:“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

    意思是,我知道你已经变了心,因此我把这个玉簪折断了烧毁了撒在风里,让我们的过往成烟灰随风而去。

    戴铎很想狡辩他没有变心,他只是肉体出轨了,那又是另一个故事。

    失恋让戴铎期待明天的东方日出,希望风不会太冷,晨风鸟的叫声不要太凄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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