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探向后面躲着的徐慧雨:“这小真是运气好,摊上真是个好哥哥。”说完啐掉嘴里的口香糖:“真他妈祸害活千年。”
为首的黄毛非常维护安晴,颠了颠手里的棍子:“就你俩欺负我妹妹是吧?行啊俩人瘦得跟个小鸡子似的!哎,我估计这小子这小细胳膊还没有我这棍子粗呢,这一棍子下去他还不吓得尿失禁了啊。”
“哎呦,怕不是今天打完那小没了哥哥,还多个姐姐呢。”
“正好,跟他那娘一块卖去,人家还能多买两个钱!”
“那他们岂不是要发财啦?”
“哈哈哈……”
周围是应和的戏谑哄笑声。
徐来在一群起哄声中逐渐红了眼,那把罩在校服里的嶙峋骨架尽管已摇摇欲坠的嘎吱作响,也仍关不住里面那个即将破笼而出的小兽。
他那副温润眉目好看得都那么薄弱,像是冬日里的晨光,喜怒都是那么轻轻浅浅,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而此时的他,像是一匹雪原的孤狼,清浅的眼神下是能冻结方圆十里的寒意。
他眼神恶狠的扫过每一个人:“都他妈是裤裆里没东西的废物吗?话这么多——”说着从包里掏出一把亮晶晶的水果刀,在寒风中闪着料峭的光芒,众人心里忽然都一惊。
“来啊!”
没有人知道徐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书包里放刀的,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在人教版课本上学会这些提防措施的,更没有人知道这个虚弱的连跑操和体育课都不参加的男孩子是怎么有胆量面对这种场面的。
少年人最是会因为这些事情上头,很快就打起来了。
或许从来也没有人教过徐来遇到事情应该怎么办,他只是本能的往上冲,往上迎,一副孱弱的身躯力图挡住一切。如果挡不住怎么办呢?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认命的闭上眼,努力地护住身下的妹妹。
棍子打到后面就已经感觉不出疼痛了,而是昏、累。徐来能听见妹妹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周围夹杂着辱骂和嗤笑的声音,全都像放大了几十倍一样刺他的耳膜,吵的他很想大喊一声别说了,却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
再一次睁眼,好像是在医院里。
徐来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一部分感官,眼前白茫茫的,耳朵里还残留着徐慧雨断断续续的哭声。他只感觉憋闷,肺部火烧火燎的,抬起手去扯脸上的氧气面罩,却被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给抓住了。
徐来微微睁开眼,模模糊糊的看见一个穿着皮衣的男人,侧面对着他,正跟医生说这什么话,耳边和脖颈的碎发剔得整整齐齐。
“是你救了我吗……是吗……”
徐来隐约记得有人在混乱中背起了他,大声的喊他的名字。
他看向自己,说了些话,可徐来已经听不清了。眼睛又沉沉的闭上,只是模糊中感觉那人把自己的手重新塞回被子里,只一瞬就又昏了过去。
杨子青拍了拍床边徐慧雨的肩膀,示意她床头柜上有刚买的中式快餐:“吃点儿东西吧,都一整天了。”
“谢,谢谢叔叔……我不饿,您吃吧。”徐慧雨脸上还挂着泪痕,声音小的像是只猫一样。她只是与杨子青交谈的瞬间短暂的抬起了头就又低下去了,目不转睛看着他的哥哥,好像生怕错过她哥哥醒来的任何一点动静。
杨子青叹了口气,直接把筷子拆开把饭盒打开递到她手上,语气压得十分温柔:“吃吧,不饿也吃一点儿,不然要低血糖的。待会有个姐姐来问一下你今天的情况,不用害怕,有什么就说什么。”看着徐慧雨接了,杨子青微微笑着缓和状态:“我有个同事就总是低血糖,所以他身上每天都带着大白兔奶糖,弄得他衣服上总是一个奶味,我们那时候还嘲笑他。你们这一茬孩子是不是没吃过大白兔奶糖啊?”
徐慧雨咬了两口米饭,状态似乎缓和了一些。她小心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声音像是躲在喉咙里:“吃过的。”
“我记得我小时候还吃过那种一个白色的小袋子,里面装着好多的粉末,叫……无花果?酸甜的,大概是……一毛还是五毛?”
徐慧雨微微笑了下:“五毛。”
“看来我和你们的代沟也不是很大嘛。”杨子青表现出很有兴致的样子,拉过一个椅子坐到徐慧雨旁边,翻看着审讯的资料,时不时地提聊一些孩子气的话题。杨子青状似轻松,实际却心乱如麻。他总是不自觉地去看床上的人。
同样熟悉的面孔,同样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杨子青努力掐着自己的指关节让自己不至于陷入噩梦之中,在心里一遍遍的安慰自己,这个孩子已经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杨子青不知道如果这个孩子又这样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死去,自己是不是会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