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房子只有一室一厅,妹妹睡在唯一的卧室里,只要有妹妹在,徐来是不进去的。徐来站在门口,以他的高个子可以越过徐慧雨的头顶看到她身后藏的书包。徐来的神情越发严肃起来:“你书包怎么了?!”
那个米色的书包上被泼了大片的绿油漆,煞是醒目。
徐慧雨低着头没有说话。
“把你书包拿过来!”
徐来还是控制着自己不踏入卧室,强压着愤怒等徐慧雨磨磨蹭蹭的把包拿过来,徐来终于一把抢过来。
可抢过来之后,徐来愣住了。包里乱成一团,课本和笔记本都被马克笔画得乱七八糟,还有一些碎玻璃渣和碎纸屑,徐来勉强还能辨认出那些碎纸是考试卷子。
“这是怎么弄的?!谁给你弄的?你说话呀我问你话呢?!你这样明天怎么上学你告诉我?!!”
徐来越是着急担心就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妹妹是个胆小的,他平时也从未发过这样大的火,一吓就急的哭了起来。
“我,我也不知道是谁弄的……我也不敢去找……他们,他们也不是第一次了……一开始是安晴,我有一回不小心弄坏了她一只自动笔,但我说我会赔给她的,可她说不用了,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疏远我,然后就跟她身边的人一起孤立我……后来和我玩的好的几个同学也和她好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徐慧雨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压抑已久的恐惧和屈辱爆发出来,整个人剧烈的颤抖着。
徐来感到一种无从下手的困惑,和随之而来的烦躁。他没有经历过女生之间这种微妙而琐碎的事情,但他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妹妹一定是在新的班级里、在一群陌生人中间,很快就表现出了她是“最好欺负的那个”。
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女孩,母亲跟人跑了,父亲多年不回家,只有一个大不了几岁还拖着病的哥哥。这种情况,老师都不会管的。可不就是最好欺负的吗。
徐来有些后悔,有些事没有提前告诉妹妹。像他们这种人,第一天上学就表现的非常不好说话,六亲不认的样子,无论谁来挑事儿,无论自己能不能打得过,都要跟他拼命;然后在第一次考试中拿到绝对优势的成绩,让老师迅速记住自己,并获得好感。然而现在这种情况,无论他再教什么都为时已晚。
徐来此时没有了任何情绪。大概是各种情绪短时间的冲击过于巨大,大脑反而归于了平静。
徐来静静的沉默了半晌,轻声道:“明天上学,哥哥送你去。对不起,哥哥今天……太冲动了。对不起……”徐来低着头,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你遇事不要太忍着,咱们这种家庭,除了靠自己,没别的办法……睡觉去吧……”
“哥哥……”徐慧雨还想说些什么,但徐来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说了。
这个夜晚,徐来躺在沙发上,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徐来把自己的书包换给了妹妹。兄妹俩吃完了昨天的剩饭,肩并着肩往徐慧雨的初中走,全程无言。
“进去吧,”到了校门口,徐来推着车子,递给徐慧雨两百块钱,语气温柔而平静:“交保险的。今天先找老师好好谈谈……如果再有人欺负你,你就让他们来找我。”
徐慧雨有些害怕:“哥你……”
徐来笑了笑,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没事儿,他们敢来,哥就敢往他们身边一躺,讹上他们。去吧。”
徐慧雨低着头走了几步,回头深深的凝望着她哥——他像自己在课本插图里看过的一把白玉伞骨,苍白又冰凉,没了伞面,就这么孤零零的,淋在雨中。
徐慧雨觉得自己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哥哥笑着说没事她就会相信的小女孩了;可是她又长得不够大,她虽然想分担,可却什么都做不了,连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要么什么都不知道,要么承担所有,这种一知半解的担忧和无能为力,这才最让人难受。
徐慧雨闭上眼睛,硬着头皮向学校走去。
徐来第一次早自习迟到。他悄悄从后门溜进去,书包里鼓鼓的。
同桌用课本打掩护悄声问他:“嘿,难得啊。上哪去了?”
徐来翻出课本目不斜视:“没事。”
此时生活委员来收医保费用。生活委员是个微胖的女孩,大眼睛自来卷,皮肤很白脸颊红红的,有种洋娃娃般的漂亮。
徐来把单子交上去,轻声说了句:“我不参保。”
生活委员有些惊讶:“所有人都要交的,这是社保,不是商业保险。”
徐来咬着牙,努力的回避着生活委员的视线:“我知道……但我不参保,谢谢。”
生活委员反应过来哦了一声,去收下一个人的了。
徐来低着头,跟着早读声的旋律,努力将自己的思绪放到课本里,不去想其他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