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兵眼睛都直啦,追求者也不少,不过她一直清高得很,好像也没谈过恋爱,欸?今天她怎么不在呀?”
这句提问让大家的话匣子都打开了,七嘴八舌地聊菁华,有人说她清高,说一会儿又改口说她假清高:那时候那么多追求者,没见哪一位能打动她的芳心。结果后来才知道,人家老早就和北京的穷学生谈上恋爱了。
于是大家又热火朝天地追问:“啊?还有这种事?怪不得呢,以为她清高,原来早是名花有主啦。”说完又嘎嘎地笑作一团。
然后所有人会接着追问,男的女的都想知道她怎么样了,都想看看当年高高在上的女神会不会永远高高在上。这下终于问到了所有人心坎上,开始又神秘又兴奋地八卦人家:“要说一开始也不错,她对象是个学生嘛,还是清华的,分配的工作也差不到哪去;只是赶上支援大西北,给弄到陕西的山沟儿里去啦,你说那能有个什么生活,就是乡下嘛。”说完还要感情充沛地叹一口气,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随后大家又七嘴八舌地议论,怪不得这几年战友聚会见不到她了,人家的情况根本来不了啊。不过就是来得了八成也不会来,菁华爱面子得很,现在这不是面子扫地了嘛。最后再鸣上一句不平:当年那么多追她的干部子弟,她随便挑一个,也比现在过得要好呀。
于是菁华顶着周太太的名号,成了故人聚会酒桌上的一点谈资,并在他们此起彼伏的叹息声中过完了坎坷的一小段人生。好在周太太向来活得通透,深知人言可畏与知足常乐的道理,为了面子,也因为害怕自己被战友的不平感染而影响了与周先生的感情,在来陕西之后推掉了所有战友聚会。
周先生很好,虽然现在来到了陕西山沟,但依然由着她折腾,到外地出差也不忘带点好吃的好玩的回来。她想要钢琴,说买就买,借钱也要买。长了这么大,周太太早就明白了,各人有各人的生活,你不能既想这样又要那样,大多数人也没那种好运。
所以他们家除了周先生和小满这两个知识分子以及周太太,剩下的两个都很是闹腾,尤其是谷雨。她在被没收了邓丽君磁带之后也一点不知悔改,成绩像坐着滑梯一样一路滑下去了。但邓丽君也不是全然没有贡献,她除了害得谷雨被训,也给寒露展现了一番新天地。
自从三年级逼迫着子佩给自己画过铅笔之后,寒露单方面地把他俩的关系从相敬如宾的同桌上升到了知心好友,想干点什么坏事都要叫上他,而子佩自然没有反抗的余地——他满打满算也就与寒露这一个人关系不错,再反抗就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他那时候十四岁,已经有一点性的意识,至少是开了蒙昧,也是邓丽君给他开的。大多数的男孩女孩也是那时候起开始有喜欢的人,男孩们凑在一起评论哪个姑娘漂亮,女孩也差不多。可寒露却没做过这种事,他好像总晚一点,那时候他还只知道和子佩玩点幼稚小男孩才喜欢的游戏。一天他放学回家,姐姐正藏在书房鼓捣那个高级录音机,听到他回来了,就招呼他进去一块鼓捣。
“寒露,过来,给你看个好东西。”寒露一边嘴上喊烦,一边乖乖走了过去。不管怎么说,谷雨还真是最有意思的一个,她要是说有意思,那八成不会让人太失望。
她又鼓捣了一会儿那高级录音机,咔嗒咔嗒地按下几个按钮,终于让认主的录音机不情不愿地工作起来了。一开始是一段嗞嗞啦啦的空白,然后是前奏。第一首就是《月亮代表我的心》,听前奏时没什么,人声一出寒露就像当头挨了一闷棍,半边身子都酥了。邓丽君唱的是歌,观众们听的却是自己,寒露都没仔细听歌手唱了些什么,他迷迷糊糊地走神,等歌播完了,神也走完了,最后剩下的唯一想法就是:“得让冯子佩也听听这个。”
可谷雨却以为他心不在焉,闹了脾气,嘴上一边说着:“你还走神,这么好的歌都不认真听。”一边把他推出书房,自己独占邓丽君去了。
寒露连第二首都没听到,可他反而才是听得认真的那一个。就这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都把他听得半天没缓过劲来,在书房外头迷迷糊糊地站了大半天才终于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