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留情的碾进了泥里。
杀弟之仇不共戴天,逼辱之耻势不两立!
庾亮对司马白之恨,不逊于恨羯人分毫,亦同羯人之恨司马白不相上下。
他已经查出司马白那天子诏书根本是子虚乌有的,要查这事太简单了,简直是和尚头顶的虱子,显而易见,因为尚书台、中书监根本没发过这样的意旨,更不论他庾亮自己的手谕了。
联想到与司马白同程返京的司马昱和司马兴南,那天子诏书从何而来,便不言而喻了。
矫诏!
一干皇室嫡亲竟然矫诏!
可他们为何甘冒大不韪而做这种事呢?以庾亮对司马昱和司马兴南的了解,这俩人是绝不会,也绝不敢,更绝想不到行矫诏之举的,只有那司马白,只能是司马白说服了他们。
大晋江山风雨飘摇之际,司马白是要挑起自家司马氏的担子啊。
若非亲弟死于非命,庾亮怕是要击节叹服了,这是何等担当,何等气魄!
可庾亮还是困惑,那司马白是哪里来的底气豁出一切去挑这担子呢?
直到三战三捷的邸报陆续传到手中,力克羌人,奇袭氐营,孤身下一城,司马白竟然只凭一己之力,扫清了赵军三支先锋劲旅,国战燃眉之急已然缓解。
他已是不得不服,甚至举杯遥敬,好一个天纵奇才的人中龙凤啊!
庾亮不觉间竟同所有人一样,把守住江东的希冀放在了司马白身上,只要司马白能在江北扛上一个月,武昌就能保下,江东就能转安。
但司马白接下来的举动却大出庾亮意料,收服乞活军之后居然没有回邾城,而是径直北上石城,这是要做什么?庾亮不禁担忧起来,司马白是不是被胜利冲昏了头,总不会是要直逆羯赵主力吧?太轻率了,如此艰辛换来的大好局势一个不慎就要毁于一旦。
他本想敲打一下司马白,矫诏把柄在手,他随时可以拿下司马白的。可整宿不眠思来想去,庾亮最终还是按捺住了,且再等一等吧,其实他心里发虚,因为他已经看不透司马白了。
江北在寂静了几日之后,终于传回了消息,说是石破天惊也不为过了。
庾亮收到了三弟庾翼的手书!
当看到三弟的字迹,他一瞬间老泪纵横。
本以为庾翼陷在中原,兄弟俩此生便是阴阳分隔了,谁料到司马白几日蛰伏,竟千里迂回中原,把三弟救了回来,连同两万西军也带回了石城。
这还不算,救下人已是邀天之幸,司马白竟然游刃有余的在中原又打了两场胜仗,歼敌不下六万之数!
算上那三支羯赵前锋,半月功夫,羯赵主力尚未看到长江,便已三去其一,被打掉了三成精锐!
庾亮直叹世事无常,即便此番北伐功成,也绝不可能达到这种战果的,这是大晋平吴一统天下之后,司马氏从未有过的辉煌。
而这辉煌,竟然发生在社稷倾覆之际...
接下来只要稳扎稳打,武昌可以说是无忧了,东南算是保住了,本该自裁以谢天下的庾亮,似乎也能转圜转圜了。
可是当看到最后一页,庾亮老脸顿时铁青一片,一拳捶翻了书案,一声啐骂,小儿太任性了!
石城之战,信上寥寥几语一笔带过,但字字玑珠,触目惊心,洁白宣纸仿佛能渗出血来。
刚刚北归的司马白以两万骑军和两万步旅仓促对阵三万羯人本族精锐,一开始倒是旗鼓相当,甚至还略占上风。但战到酣处,羯人提前隐匿在林中的三千精骑突然杀出,一举将晋军大阵拦腰截断!
形势急转直下,晋军吃了大亏,绝死反击才将战局堪堪扳回。血战到日落时分,晋军折损过半,羯人也受了重创只剩一万露头,两败俱伤,不分胜负。
眼看天黑,两军都已筋疲力尽,羯人开始逐渐撤离战场,为了避免晋军误会,甚至是朝北而撤的。
按说羯人主动退避三舍,乃是认怂了,这本是最好的结果了,就此罢战,晋军回守邾城养精蓄锐乃是不二之选,大事尤可为之。但身为主帅的司马白却置大局于不顾,一改之前老谋深算的风格,只是让步旅向邾城撤退,自己则带着七千不到的骑军,一路吊着兵力远超自家的羯军,仍是不依不饶的寻战,至今安危不知。
这无疑是赌气浪战了。
一路顺风顺水连战连捷,结果石城一战吃了大亏,两万骑军剩了七千不到,司马白极有可能是杀红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