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减。
正当孙伏都心下一松,准备与氐人合兵时,一直缀在后面不轻不重的厌军猛然提起了马速,便如一把尖刀,捅破龙腾左司,一把插进了氐人大阵。
而贾玄硕的乞活军刚好补上前锋的位置,继续朝前碾压着羯人。
司马白放了氐人一刀血,立即收兵调头,兵锋重新指向了龙腾左司。
原本尚有一力可蓄的龙腾左司被司马白和贾玄硕两边一挤,顿时完全溃散,毫无约束的冲进了刚被插了一刀还没回过神的氐人大阵。
回穿过来的司马白便又故技重施,继续驱赶着溃兵冲击赵军本阵,迫使赵军步步向西撤退。
只要前方赵军有凝聚势头,他便毫不犹豫的穿凿溃兵,在赵军拳头还未攥起时便一举打散,继而掉头回转,同时又对溃兵一记扫荡。
贾玄硕也不负天下名将之号,虽未磨合,但已看出了司马白意图。乞活雷镇压着兵锋不急不缓,该清剿漏网之鱼时便停,该与前锋补位时便进,简直配合的天衣无缝。
这招从棘城之下悟出的卷潮锋大阵,司马白早已用的炉火纯青,借势用力,往复不停的开始卷起兵潮。
这一来一回,就发生在雄武镇败兵的眼皮子底下。他们亲眼看着赵军将架在他们脖子上的刀槊抽走,又亲眼看着那面厌旗从他们身边经过纵横敌阵,生死之间,恍如做梦一般。
直到司马无忌护着庾翼赶上来整顿,一众将士才如梦初醒,得救了!
非但得救了,而且还翻盘了!
桓温、樊阳这俩雄武镇的主将副将更是难抑激荡,早知道司马白极擅斗阵,却哪料到竟让人如此叹为观止。
雄武镇被救之兵越聚越多,一番整顿,终于衔上了贾玄硕阵后。便如蔫狗找到了主人,气势大增,疯狂反扑起被前锋筛漏的赵兵!
三段大阵有条不紊,持续前碾,厌军潮锋已成。
而赵军早从蓄意后撤演变成了不得不撤,又从不得不撤渐渐变成了仓惶而溃。每每决心聚兵死战,念头刚起,便被司马白提前预知一般给强突打散了。
一个晌午的功夫,他们换了角色,彻底体会到了雄武镇夺命而逃的滋味。
其实当孙伏都第一眼看到司马白时,就很清楚自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战死,要么逃命。当一开始的暂避锋芒,变成了现在的溃不成军,他只恨自己逃晚了!
这一路上,司马白不止一次的提起兵锋猛突猛凿,他自然也不止一次的同御衡白擦肩而过,每一次都几乎割断他的喉咙。频频惊魂动魄,屡屡又侥幸脱险,孙伏都连兵败懊悔的心思都不及品味,心头已然全部恐惧占据。
当他追上同样惊魂不定的蒲健,俩人相视一望,竟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
那眼中深意再明显不过了,败的又不止我一个...
又好似在说,败给司马白也不算丢人...
倒是石闵骨气硬的很,哪里甘心被裹挟着溃散,拿出了擒贼擒王的杀手锏,逆着溃兵直奔司马白大纛杀去。可他最引以为傲的武艺在司马白面前竟毫无招架之力,御衡白断了他两柄长戟,昆吾裂了他胯下战马,一个回合他便栽倒地上。若非正赶上司马白凿突之后的回兵,他已是一命呜呼!
一路奔逃,眼见樊城在望,谁料那姚襄二话不说竟望风而逃,孙伏都差点气晕在马上。一通谩骂之余,他不禁也稍稍松了一口气,进不得城也无妨,只要司马白能进去就好,好歹别再这么追下去了。
可司马白的贪得无厌远远超出孙伏都的想象,仿佛没看见樊城一样,一口不松的继续追个不停。
孙伏都不禁纳闷起来,这司马白到底要做什么?
已然大胜,见好就收不行么?非得不死不休么?难不成还要追到襄阳?
他气急反乐,心道你最好追到襄阳,汉水边上该有三四万大军仍在等着渡河,你既不知好歹,便让你乐极生悲!
两军一追一逃,从樊城转了个弯,直往南去。
一过赵军残营,晋军尸首随处可见,一摞摞的被丢置路边,兵马一过,惊飞的蚊蝇遮天蔽日。西军当日突围的斑斑残痕,让人触目惊心,天知道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炼狱,但一定比雄武镇今日的遭遇惨烈十倍百倍。
雄武镇将士一边前行,一边洒泪,原本还不乏有人暗怨厌军贪功穷追不舍,现在已是同仇敌忾。
因为有一件事,是不难想到的。
应该会有被俘的袍泽吧?一定会有的!
羯赵虽然惯爱杀俘,但此次南征必然要用到水军操船,强征百姓和逼迫俘虏是现成的劳力,赵军没理由平白浪费的。倘若突围的弟兄们被俘,在赵军完全渡过汉水进驻襄阳之前,这些俘虏一定还被留在汉水南岸。
还有救人的机会!
厌军尚且能来救西军,那西军又怎能弃自家袍泽于不顾?
机会已经搏来,哪怕再前面再险再难,但凡还有一线生机,是男人就要为自家兄弟拼一回,今日已经死过一次了,多出一条命已是赚的,豁出去又有何妨?
一个希冀从每个人心里油然生出,追随那面厭旗,去襄阳,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