缴天子赐物,是凭以哪个身份?”
庾亮一怔,他虽是数衔加身,但统摄朝政多年,朝政凡事都由他决断,又何须区分用哪个职衔去做哪些事情?
“尚书令么?”蔡谟已开始替他一一数算,其实也是多此一举,哪个职衔能够收缴御赐之物?!
庾亮闷哼一声,自然知道多说无益,徒惹理亏,他挥手打断了蔡谟,厉声喝道:“吾以天子之舅,挽天子幼龄之疏,可否!”
“自然可以,”蔡谟呵呵笑着,他要的就是庾亮这句话,“那敢问大国舅,舅亲?叔亲?”
庾亮又是一怔,随即明白蔡谟所指,当即色变:“汝敢再说一遍?!”
“舅亲叔亲!?”
竟是司马昱清声喝道。
庾亮寻声望去,只见司马昱竟已和司马白并肩而立,两人亦同时与庾亮嗔目而视。
司马昱站出来了,形势急转!
兄弟阋于墙尚外御其侮,何况这对兄弟何隙之有?
司马昱纵然也犹豫过会否被这个老七夺了声势,但唇亡齿寒,今日庾亮肆无忌惮逼迫司马白,明日何妨欺凌他司马昱?
“吾弟归家,骨肉团圆,乃吾家上下所盼,大国舅何以不悦?”
庾亮眉头紧皱:“太白不祥...”
司马昱赫然打断:“汝家之子有疾,汝便弃之!?”
庾亮一时气结,竟无言以对!
司马昱指着御衡白,豪气干云:“此刀,吾家物,叔侄转赠,乃吾自家事,与庾氏何干?!”
他步步紧逼,怒目而向四周甲兵,已是声色俱厉,
“尔等所食,庾氏俸禄乎?”
“庾亮!汝欲以司马氏兵戈,加诸司马氏乎?!”
“退去,退去!”庾亮猛然醒悟,连连呵斥四周甲兵,“还不退去!”
他心中已是大呼失算,他如何也没料到竟有人会为一个区区北归之人而同自己翻脸,难不成是自己一再逼迫宗室,犯了众怒?
不怨昌黎王,是府公着相了...
庾亮想起谢安的谏言,冷汗顿时浃湿了脊背!
司马昱稍稍平复心情,转而问蔡谟:“元皇帝曾言,司马氏若渡王敦之劫,朝廷日后必不亏待七哥儿,太常,可有此事?”
蔡谟点头道:“确然,先帝亦曾提起,朝中闻者甚多。”
“那便是了,父兄尚念吾弟之归,何以有人屡借谶纬之言迷惑陛下,”司马昱冷冷瞥了庾亮一眼,森然笑道,“欲见司马氏骨肉相残否?!”
“啊!”
庾亮如遭雷殛,僵挺如尸,他忽然明白了,自己犯的不是众怒,而是司马氏逆鳞!
妥了...司马昱长长吁出一口气,这才省起司马白居然一直没帮腔,竟让他一人独战权臣,心下不禁嗔怪,而一转身,却见老七已然泪目。
注1:
咸康五年,武烈为镇东将军,驻广陵,都督流民侨置。辄遇美姬,必赎之以赠兄昱,朝野皆诟,昱亦惭,然武烈不疲。
——戏本《武烈平胡传》
注2:
咸和三年,苏峻破建康,百官逃散。乱兵闯太极殿,成帝左右无卫,唯武烈擎御衡护于驾前。
武烈年幼,身不及刀长,然与叛军对峙,面无惧色,呵斥逆首,宁死不让半步。
苏峻奇之,大惭,乃退殿。
武烈贴身侍于成帝左右,刀不离手逾半年之久,双掌生疮破血亦不卸刀。
而后裴开密谋救驾,事泄,成帝赐御衡于武烈,敕曰:叔速走,奉此刀为大晋后。
——戏本《武烈平胡传》